保罗·罗默的内生增长理论与区域高质量发展 

——“全球区域科学发展深圳高端论坛”综论

于永达 薛莹

（清华大学）

引文参考：于永达、薛莹.2022.保罗·罗默的内生增长理论与区域高质量发展——“全球区域科学发展深圳高端论坛”综论[J]. 公共管理评论,4(4):网络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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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2021 年 12 月 3—5 日,“高水平人才高地、科技城市韧性和大湾区可持续发展高端论坛”在深圳市成功举办。本文基于保罗·罗默的主旨演讲与观点,从保罗·罗默的内生增长理论出发,总结深圳市高质量发展经验,对促进区域高质量发展提出如下建议:施行适度的政府干预,建设区域人才高地,坚持高水平对外开放合作。

关键词

区域发展;公共管理;高质量发展;内生增长理论

投稿时间：2022/6/26

送外审时间：2022/6/27

首轮外审完成时间:2022/8/2

录用时间：2022/9/5

一、 会议概述

2021 年 12 月 3—5 日,由深圳市人才研修院和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中国公共领导力研究中心)共同主办,世界区域科学学会(TRSA)支持举办的“高水平人才高地、科技城市韧性和大湾区可持续发展高端论坛”在深圳市举行。此次论坛以“勇攀科学高峰,加强国际交流,推动区域发展”为宗旨,针对高端性、国际性、科学性、前沿性的重大理论与实践问题展开深入探讨,旨在全面推动先行都市与先行区域的高质量发展。本次论坛采用线上线下结合的形式,邀请了来自中、美、英、法、荷等全球20 多个国家和地区的 80 余位知名专家学者,围绕“区域发展”“城市韧性”等话题进行交流探讨。

2018 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著名经济学家、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全球学术顾问委员会外方委员、纽约大学经济学教授保罗·罗默(Paul M. Romer)发表了题为“专注而有力的政府才能在‘新技术—城市’经济范式下实现持续发展”的主旨演讲。保罗·罗默围绕新冠肺炎疫情后全球经济恢复与发展,通过聚焦中国、美国、欧洲等国家和地区的不同城市的经济、产业、文化、创新等要素发展,探讨了市场的作用、市场应承担的责任、政府如何协同各个方面关系让集体受益,以及未来城市可持续发展的方向及举措。

保罗·罗默指出,相较历史,现在的政府缺少强有力的行动力。过去半个世纪,多国政府极力推行一整套旨在弱化国家对社会经济事务干预程度的措施。这些国家均通过相关政策弱化政府的作用,试图让政府退出,以此为市场的运作腾出空间。但是就目前情况来看,这种政府让位市场的行为已经超过了自由经济贸易的初衷,政府对金融市场监管强度的放松导致了市场机制失灵、危机频发,如 1994 年的墨西哥金融危机、1998 年的巴西货币危机、2001 年的阿根廷债务危机、2008 年的国际经济危机等。接下来,保罗·罗默谈到了新技术革命对政府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冲击。他指出,科技发展让政府更加艰难,企业不断进行科技创新来创造机会并获取利润,它们在积极地开发系统的同时,也严重依赖于计算机代码和算法以求获得额外的竞争优势,在无形中已经形成垄断。垄断的结果引致巨型科技企业不仅威胁到经济效率,同时还会扼制市场准入和创新效率,甚至威胁到政府权力的合法性。有鉴于此,保罗·罗默指出了此背景下充分挖掘城市公共治理能力潜力的重要性和迫切性。他强调,无论是中国还是美国,均面临着巨大的城市之间的竞争,最大限度地合理利用公共管理能力,最大化发挥人口创造红利,通过竞争创造新的城市,有效整合资源要素,发挥竞争优势,吸引更多人才形成新的聚集态势,最大化发展文明,成为接下来双方共同面对的核心挑战。

在圆桌讨论环节,保罗·罗默同 7 位全球区域科学研究学者代表围绕论坛主旨演讲的内容就以下三个问题交换了意见,并对中国及深圳市的未来发展提出建设性指导意见。第一,国际上很多地区尚未实现格局稳定,仍受到全球经济衰退、自然灾害、人为灾难、传染病等不确定性因素的影响。各地区是否具备应对这些挑战的能力? 这些能力能否得到加强? 第二,世界各地都有一系列本土资源,如土地、资本、文化、自然资源、创业精神、开放氛围、数字技术等。从区域发展的角度来看,哪些资源是决定有效竞争、社会包容和可持续发展的关键成功因素? 第三,在充满不确定性的时代,区域发展治理需要建立新的领导形式。传统的政府支持体系(如财政和激励体系、监管体系等)能否为未来几年的稳定、可持续性和包容性发展铺平道路?区域间新的合作模式是否能实现区域间的平衡发展?

本次论坛在 3 天时间内共设有 1 场全体会议、12 场平行会议。在以“基于知识的区域发展与空间韧性”为主题的全体会议上,荷兰皇家科学院院士、阿姆斯特丹自由大学教授、清华大学杰出访问教授彼得·尼茨坎普(Peter Nijkamp)介绍了“幸福城市”这一概念,并结合欧洲多个城市的调研数据总结出了城市规模与城市幸福感“U形”关系。中国科学院院士饶子和介绍了其研究团队针对新型冠状病毒的入侵、宿主、组装等核心科学问题的研究发现。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执行院长朱旭峰介绍了中国的区域试点计划与低碳发展,并详细介绍了中央政府平衡地方经济发展、低碳发展、可持续发展的激励措施。

在全体会议的基础上,平行会议围绕 6 个分主题展开,分别是:“基于行动者的区域发展与领导力/ 组织韧性” “智能区域与数字技术” “智能政策回应与可持续发展”“宜居城市、智能治理和空间韧性” “区域与城市的兴衰” “区域增长与机构回应”。在平行会议上,与会嘉宾从自身研究视角出发,结合所处城市或地区的特点,就区域发展趋势与城市韧性建设等话题进行了深入探讨。与会专家认为,当前区域发展的不确定性不断增强。在数字化与低碳化背景下,区域的平衡发展对于应对区域发展不确定性、实现区域高质量发展至关重要。各地区需把握数字化发展机遇,提升公共治理能力、增强区域韧性,以实现区域的可持续发展。

本次论坛上与会专家就当前区域发展面临的挑战进行了交流探讨,分享了推动区域高质量发展的建议,受到各界广泛关注。其中,保罗·罗默的主旨演讲核心观点贯穿论坛始终,且众多与会专家在圆桌讨论及平行会议发言环节也对保罗·罗默的主旨演讲进行了回应。因此,现结合保罗·罗默的内生增长理论,将其在论坛交流中的主要观点综述如下。

二、 深圳市高质量发展经验中

罗默内生增长理论的体现

美国经济学家保罗·罗默将技术创新引入宏观经济长期分析中,创立和发展了内生增长理论,因而于 2018 年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The Nobel Prize, 2018)。经济长期增长是经济学研究的核心问题之一,保罗·罗默提出将技术创新的知识积累作为经济快速增长的恒久驱动力(Romer, 1986; Romer, 1990; Romer and Griliches,1993),催生了大量鼓励创新的法律和政策的新研究 ( Romer, 2010; Fuller andRomer, 2012),为经济增长、高质量发展等相关研究作出了重大贡献。

本次论坛上,保罗·罗默围绕新冠肺炎疫情后全球经济恢复发展与政府治理能力间的关系问题深入阐述了自己的学术观点。他强调,在全球挑战(如经济复苏发展、新冠肺炎疫情冲击、数字科技进步发展等)的背景下,协调不同的利益要素、充分发挥公共治理能力潜力以促进城市和区域范围内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性和紧迫性。保罗·罗默在论坛期间先后三次提及深圳,表现出对深圳经验和模式的长期关注与高度认可。

保罗·罗默指出,1980 年的深圳市缺少良好的基础设施和充裕的物质资本,然而深圳市政府充分发挥引导和扶持作用,为深圳市的发展营造了“技术创新—政策创新”互为补益的良性循环发展环境,使深圳市不仅冲破了历史和社会发展过程中遗留下的藩篱,而且通过“技术—政策”的协同创新,实现了跨越式发展。

保罗·罗默以深圳市 40 多年的跨越式建设与发展为例,论述了人才集聚对深圳市发展的重要性。他强调指出,深圳市多年来重视各类人才的发展,集聚经济、社会、人力发展要素,未来必将凭借自身优势集聚更多优秀人才,成为国际高水平人才高地,为区域高质量发展添砖加瓦。

保罗·罗默认为深圳市的发展速度和质量都堪称史无前例。因此,在后疫情时代,全球治理需要将深圳市作为关键案例进行分析、研究。他建议深圳市应该抓住这种由全球治理迫切需求产生的契机,更科学地提炼、分享、推广自身的成功经验,打破区域边界的限制约束,强化国家间、区域间的协调配合,并通过“一带一路”建设加强区域间的交流合作、经验共享,辐射带动区域高质量发展。

综观保罗·罗默的内生增长理论,深圳市高质量发展经验体现了该理论以下三个方面的观点。

一是强调政府温和干预经济,主张必要的政府支持和干预政策有利于经济增长。保罗·罗默的内生增长理论指出,在政府不干预的情况下,经济均衡增长通常表现为一种社会次优状态,经济均衡增长率通常低于社会最优增长率( Romer,1990)。因此,必要的政府支持和干预政策有利于经济增长和可持续发展。以深圳市的高速发展为例,深圳市政府遵守市场规则,施行适当的政府干预,在公共产品供给、治理能力创新、政策协同等多方面积极作为,弥补市场失灵的缺陷,使产业发展保持活力。政府的有效干预为深圳市的创新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2021 年,深圳市战略性新兴产业增加值占 GDP 比重达 39. 6%,每平方公里就有 10 家高新技术企业(深圳市统计局,2022)。可见,深圳市多年来在促进创新增长方面充分发挥政府的引导推动作用,为激励创新发展提供了政策支持,为深圳市实现高质量发展提供了科技创新的关键动力。

二是高度重视人力资本与技术进步在经济增长中的决定作用。保罗·罗默在技术驱动增长模型中强调经济长期增长与人力资本规模有关(Romer, 1990)。知识和技术进步是经济增长的核心引擎,科技创新离不开人才,因此人才是促进经济持续发展的重要因素。人才的集聚是城市发展的重要原因之一,从人才流动与集聚的趋势也可以看出政府的公共管理能力。深圳市高度重视人才工作,通过完善顶层法规、强化综合政策措施、优化配套实施办法等措施,培养、引进了大批人才,为深圳市的高质量发展提供了智力支持。深圳市多年来实施各项人才政策,在人才培养、人才流动、人才引留、人才激励等方面不断探索,有效地促进了高水平人才在深圳聚集。截至 2021 年,通过多渠道的人才培养及人才引进方式,深圳市集聚各类高水平人才约662. 3 万人,为其高质量发展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活力和智慧(深圳市统计局,2022)。

三是重视对外开放和参与国际贸易。保罗·罗默认为,国际贸易和知识的国际流动对一国经济增长具有重要影响(Romer, 1990)。国家间或区域间的交流合作、贸易交换使得世界各国的知识、技术、人力资本水平得到提高,有利于各国人民福祉的增加。对外开放是深圳市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强大推动力。从改革开放到“一带一路”建设,深圳市坚持扩大对外开放,积极参与国际贸易,以开放促进发展,集聚巨大能量和优势,逐步构建起开放型经济体系,为本土企业走出去、外资企业走进来提供了良好平台。经济快速发展,对外贸易规模不断扩大,外商投资不断增加,对外投资快速增长,为深圳市持续高速的经济发展提供了动力。

三、 深圳经验对区域高质量发展的启示

结合保罗·罗默的内生增长理论及其在论坛上对深圳发展经验与模式的认可,深圳市高质量发展经验可概括总结为政府干预、人才集聚、对外开放三个方面。

一是有为政府,施行适度的政府干预。“深圳奇迹”揭示了政府在社会建设与经济发展中能够大有作为。政府通过综合运用行政命令、法律手段、财税政策等多种举措,在区域高质量发展过程中发挥引导作用。具体而言,首先,创新是撬动经济发展的杠杆,也是创造“深圳奇迹”的关键引擎。深圳市政府坚持完善科技创新体制机制,进一步强化知识产权保护运用,逐步形成有利于科技创新的良好氛围。其次,完善城市基础设施是深圳市创造奇迹的“速度密码”。深圳市在开放之初就集中人力、物力、财力推动城市硬件基础设施和软件基础设施建设,良好的城市发展环境为经济社会发展提供了重要支撑。深圳经验启示:推动经济社会发展应重视政府的引导作用,要在政府引导下聚焦关键核心技术攻关,破解制约经济发展的难题。同时,进一步加大对城市基础设施建设的投资力度,切实增强城市吸引力。

二是集聚人才,建设区域人才高地。人才是第一资源,是深圳市实现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因素。一方面,政府要高度重视引才、聚才工作,将吸引、留住和用好各类人才作为城市发展工作的核心。实施重点人才工程,实行更加积极、更加开放、更加有效的人才政策。结合不同地区的人才需求和产业发展前景,加大对地区各行业人才的引进力度,同时通过完善国外高水平技术人才的社会保障和税收优惠等政策,提升对海外人才的吸引力。另一方面,在引才、聚才基础上合理用才、育才。积极开展岗前培训、职业教育、继续教育,着力提升人员技能水平。另外,准确把握数字化发展新机遇,加大对数智化人才的培养力度,进一步推动数字经济人才发展机制创新,推动产学研协同创新体系与“互联网+”深度融合,加快人才高地建设。

三是开放共享,坚持高水平对外开放合作。坚持全方位对外开放,不断提高走出去的竞争力和引进来的吸引力。在竞争力培育方面,加快打造具有国际竞争力的跨国公司,培育专精特新企业和先进制造业企业,提升出口产品的复杂度和附加值。加大优质教育资源引进力度,与世界知名大学开展合作办学、合作建设特色重点学科,吸引一流科研机构、研究中心、科技园区设立分支机构,培养高水平人才。在城市吸引力方面,促进文化、教育、科技、社会等多领域的交流合作,扩大经济合作空间和共同利益,加强与国际企业的交流和合作,加快完善与国际化城市相匹配的产业、服务、创新等功能,全面提升城市对国际要素资源的吸引力、承载力,加快推动城市经济高质量发展。与此同时,出台对国外企业的税收优惠政策,吸引一大批高新技术企业来华投资设厂,通过吸收国外先进技术提升地区技术水平,缩小与先发国家的技术差距。

编辑 | 常远  李舒敏

排版 | 王书铭

核发 | 梅赐琪

微信推送：2022年第19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