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2020年5月13日，我所和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共同召开了《中国社会科学院国际形势报告2020》《中国对外关系（1978-2018）》发布会暨全球疫情背景下的国际形势与中国外交研讨会。本文为张宇燕所长在会上的演讲。
尊敬的谢院长、各位同仁、各位领导，特别是媒体的朋友们，大家上午好！我主要汇报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在承担《中国社会科学院国际形势报告2020》总报告撰写工作时的思路和作出的一些基本判断。谢院长一直重视我院国际片的综合性和总体性研究，因此提议进行这项研究。由于我们所是一个综合性的研究所，因此承担了本书总报告的撰写工作。为了完成好此项任务，我们成立了课题组，由谢院长担任组长。大家看到的《全球形势分析与展望》就是我们课题组的集体成果。全球问题纷繁复杂，千头万绪。毛主席讲，路线是个纲，纲举目张。在国际问题研究中，“路线”就是影响全球形势的主要变量。再进一步讲，这些主要变量就是全球面临的主要挑战。习近平主席在2019年4月份访问欧洲的时候，用“四个赤字”对当今世界面临的挑战做了概括：一是和平赤字，二是发展赤字，三是治理赤字，四是信任赤字。这四个赤字就分别对应着下述研究议题或领域：和平赤字，对应的是国际政治、国际安全；发展赤字对应的是经济走势和风险；治理赤字主要讲的是全球治理；信任赤字和全球战略密切相关。通过抓“纲”，我们提炼出了总报告的五个关键词：国际政治、国际安全、世界经济、全球治理和国际战略。刚才谢院长在致辞中特别谈到现在的抗疫面临着新的形势，抗疫合作刻不容缓。正如我们所看到的，恰恰是在这次抗疫活动中，很多国家只关注自身利益，而不那么重视全球合作，因此治理赤字反而有加大的风险。在报告的起草过程中，我们一直在思考推动国际形势变迁的基本力量是什么？答案是大国关系。在我国的外交布局中，大国也是关键。当然，重视大国关系，并不意味着其他国家和地区就不重要，这一点在我国外交布局中有明确说明，即周边是首要、发展中国家是基础、多边是重要舞台。我们这部《国际形势报告2020》的各分报告，对其他国家和地区分别进行了深入分析和讨论。除了刚才说的四个赤字以外，当今的世界还正在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这也是习近平主席在多次讲话中谈到的。理解百年变局，可以从大国实力对比变化、科技进步影响深远并伴随众多不确定性、民众权利意识普遍觉醒、人口结构改变、国际货币体系演化、多边体系瓦解与重建、美国内部制度颓势显露和中美博弈加剧等维度进行。在百年变局背景下，我们还需特别关注那些没有发生明显变化的重要变量，比如我们人类仍处于核时代。因此，我们的报告既要反映出当今世界的状态，也要反映出当今世界的变化。尽管这次疫情给世界带来了巨大的短期冲击，但世界正在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这一基本态势没有改变，疫情更多地是加速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演化进程。刚才谢院长、马局长和谢社长也都提到疫情的暴发是出乎意料的。由于总报告在2019年年底已完成，因此我们在讨论趋势和风险时没有将疫情的冲击考虑在内。这也充分反映了国际问题研究的极端复杂性。时间有限，我简单地把我们对国际形势的分析与展望，向各位做个报告。刚刚过去的2019年，全球经济增速开始大幅下滑，比上年增速下滑了0.7个百分点。国际政治中的大国竞争明显加剧，比如说美国大力推动“印太战略”，同时对那些威胁其霸权的国家加大打压力度，甚至公然干涉中国内政；再比如，美国单方面退出《中导条约》等。这些对全球的安全形势都会产生深远的影响。与此同时，单边主义倾向愈发明显的美国特朗普政府政策使全球治理困难重重。比如，由于美国迟迟不肯通过WTO仲裁机制新的法官人选，该机构陷入瘫痪。总体而言，各国间合作难度加大，世界政治经济形势的不稳定性进一步上升。关于2020年的世界形势走势，总报告的判断是世界经济仍将继续下行，甚至出现衰退。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2019年10月份的预测，2020年的全球增长是3.4%，而我们当时就认为世界经济存在衰退风险。大家刚才也听到了谢院长的主旨演讲，4月14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发布的《世界经济展望》报告预测今年世界经济增速将跌至-3%。与该组织1月发布的报告相比，当前预测值下调了6.3个百分点。这是该组织自成立以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对世界经济增速作出的最大幅度的调整。这一调整是历史罕见的。在一个季度之内不断下调增速预测，可见这次的冲击之大。展望2020年的国际政治，大国竞争态势仍将持续，博弈激烈程度在上升，中美关系不会因为签署了一阶段贸易协定而缓和。美俄关系复杂多变，竞争对抗仍是主旋律。中俄战略合作关系仍将稳步推进，尽管不会总是一帆风顺。英国脱欧以后，欧洲内部的稳定及其走势将会对全球政治经济、特别是大国关系产生重要影响。我这里提到的大国主要是中、美、俄、欧，当然日本和印度等国家也都会扮演重要角色，这里不再展开细讲，报告里都有。第一，全球经济进入超低利率时代。低利率政策的初衷是提升就业和经济活力，其实施也一直伴随着争议。普遍的担心是该政策对提升经济活力的效力有限，并且会诱发新的金融危机。第二，全球治理博弈愈发激烈。关于WTO刚才已经讲过。美国的单边主义强调美国第一，在全球治理中已经反映出来，多边体系的合作越来越困难。第三，区域和双边合作快速推进。全球化有两个轮子，一个是多边，一个是区域。目前区域和双边合作的进展明显快于多边。在2019年RCEP的谈判中，16个国家中有15个签署了协议，形成了15+1的态势，这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第四，国际战略和安全领域的东西方割裂趋势加剧。中美关系正在发生质变，这次疫情更是加剧和提升了两国间的博弈强度。美俄关系正处于冷战结束以来的最低点。第五，各国在网络空间的竞争更加凸显。专门把网络单拿出来，是因为网络对于今天的世界有特殊意义。网络不光是个技术问题，它还涉及安全问题，涉及网络竞争、5G，涉及国家关系、企业高科技的竞争等等。第六，一般意义上的技术竞争、科技竞争在加剧。大国在高科技领域的竞争加剧，特别是中美“脱钩”，有人说“技术冷战”已经出现。第七，核扩散的风险上升。朝核问题、伊核问题，还有其他一些迹象，表明核扩散的风险在上升，令人担心。第八，极端民族主义、极端宗教势力出现国际化趋势。社交媒体使激进个体更易受到极端分子的启发引导，令全球暴力循环更易展开。由于互联网空间监管是世界性难题，受极端思潮通过互联网加速国际化的影响，2020年极端行动可能增多。第一，全球政治经济风险，全球经济可能陷入衰退。其实我们也不愿意预测成真。由于疫情影响，全球陷入经济衰退，国际贸易冲突升级。冲突是国际贸易的一部分，疫情出现以后，很多客观因素导致全球贸易下降甚至停滞。第二，国际贸易冲突升级。美国对中国挑起的经贸摩擦还有向科技、金融领域蔓延的迹象，并且有可能在汽车贸易和数字经济等领域与其他贸易伙伴发生新的贸易冲突。第三，中美因台湾地区、南海等问题政治军事对抗风险上升。在台湾地区民进党当局的煽动和配合下，美国有可能进一步挑战“一个中国”政策，进而导致紧张局势进一步升级；中美因南海“自由航行”问题发生冲突的风险也在进一步上升。第四，《中导条约》失效引发军备竞赛。《中导条约》失效破坏了原有稳定的国际军控体系，将刺激和加剧新一轮的国际军备竞赛，将增大触发战争的风险，降低使用核武器的门槛。第五，中东地区陷入新一轮动荡。美伊双方矛盾不断升级，利比亚内战尚未结束，多个中东国家的碎片化趋势还将进一步加重。今年的油价走向是我们没有想到的。油价如此之低，中东很多国家的财政和经济势必进行调整，而调整不会是一帆风顺的。该地区将长期处于紧张和冲突之中。第六，印巴克什米尔问题冲突激化。由于克什米尔争议，去年印巴已经出现了很多问题。克什米尔冲突激化，朝鲜半岛局势会不会再度紧张？这又和核问题、核扩散、核风险相关。第七，朝鲜半岛局势再度紧张。战争是美朝双方都不可承受的灾难性选择，但这恰有可能成为双方利用的筹码，双方都有可能以这种逼近战争的悬崖策略迫使对方让步。这将给朝鲜半岛及周边地区安全带来极大风险。第八，部分国家内部动乱诱发全球社会动荡。据初步统计，有二三十个国家不同程度地发生了社会动荡。今年我们担心的是这一趋势是否会延续。现在看来，这次疫情可能会加剧和诱发全球部分国家的内部社会动荡。第九，国际原油供给出现危机。国际原油市场总体上供给充足，但中东地区动荡影响世界原油供给并造成供给不足、运输中断和油价快速上升的风险仍然存在。第十，英国脱欧对英国自身和欧盟以及全球的影响。英国脱欧对英国内部稳定和欧盟内部治理带来了一些长期不利的后果。总体来讲，2020年是充满着大量不确定性的一年，对世界而言，机遇与挑战并存。各国能否携手并肩战胜突如其来的疫情冲击，是摆在全人类面前的重大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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