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电影：产业回归理性，艺术质量提升
2019电影：产业回归理性，艺术质量提升
赵卫防
2019年的中国电影正处于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挑战与机遇并存。艺术质量提升的诉求，推动着其产业和美学两个层面的发展。在产业层面，全年创下了642.66亿元的国内城市影院票房纪录，国产片对进口片票房也实现了全面超越。此外，由资本运作代替艺术生产而引发的一系列问题也逐渐得到遏制，艺术本体重回电影创作。在美学层面，“新主流大片”成为国产电影实现美学创新的主体。以现实题材为主的青春片和其他文艺片、艺术片等都有尚佳的表现。但处于重要转型时期的2019年度中国电影，也不免遭遇头部效应严重、常规类型创新性不足等诸多问题。
01
产业的理性回归助推创作质量的提升
2019年，中国电影产业依然处于“行业规范”语境下的调整之中，这种调整助推了中国电影以提升艺术质量为主体诉求的转型。在这种语境下，2019年度中国电影在产业上并未显现出真正的“寒冬”。如在制片机构方面，国有大型电影制片公司依然具有强大的制片实力，中国电影股份有限公司、上海电影集团有限公司等国有制片机构主投或参与出品了《流浪地球》《我和我的祖国》《攀登者》等影片。民营公司中，博纳影业、万达影业、阿里影业等依然是重要的制片主体，主投了《烈火英雄》《中国机长》《少年的你》等影片。在这种产业氛围中，2019年全年中国电影票房创下了新的纪录，城市院线观影人次也达17.27亿；全年共生产各类影片1037部。这表明了这些登录院线的中国电影的艺术质量在稳固的基础上有了较大幅度的提升。
上述产业现象，综合呈现出2019年中国电影产业的强势性。除此之外，这种强势性还在其他方面有着明显的标示。首先，全年国产电影的市场占比达64.07%，票房前十名中国产电影占八部。强势性其次还表现在动画电影的爆发，特别是《哪吒之魔童降世》成为了2019年度的国产电影票房冠军。
△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片段(来源：网络搜索)
强势的国产电影，在具体的操作层面也一直在助推其艺术质量的提升。艺术生产逐渐加强，资本运作逐渐减弱，便是这种助推的重要体现。中国电影产业化以来，资本开始热衷于电影创作，以电影拍摄来进行资本运作，一度成为电影创作的主体，这种产业模式的本质上是资本思维而非艺术思维，造成了诸多问题：其一，造就很多低口碑高票房的影片；其二，造就了“热门IP+流量明星”的制作模式。这些都桎梏了国产电影的原创，并助推了在短期内迅速成名的“银幕鲜肉”的产生，拉低了影片的艺术质量。
2019年度的国产电影中，这种资本思维的制作模式已逐渐趋于理性，艺术思维又回到了电影创作的本体。这一年的高票房影片，相对来说质量都较有保证，没有前几年那种高票房烂片的现象。与此同时，仅靠流量和颜值的流量明星失效，表演重回艺术本身。这些都表明，2019年的中国电影产业中，以逐利为主的“热钱”已在慢慢退出，动机不良的资本少了，而真正进行文化建设和电影生产的优良资本并没有退太多，这种资本对于影片创作有更专业的把握，从而使得影片的艺术质量产生飞跃。
02
主流电影大片发展现状喜忧参半
2019年的国产电影，总体的艺术质量得到了提升，但其中主流大片的艺术质量呈现出升与降两个相反的趋势。这里所说的主流大片，包括由主旋律电影升级而成的“新主流大片”以及一般类型的商业类型大片；艺术质量上，前者体现为“升”，后者表现为“降”。
其中的“新主流大片”，即是将主流价值观与类型美学进行对接而成的主旋律大片。美学层面的逐渐成熟，加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的历史节点，使2019年“新主流大片”在数量上呈现出较大的增幅，涌现出《流浪地球》《烈火英雄》《哪吒之魔童降世》《我和我的祖国》《中国机长》《攀登者》等多个文本。在延续以往的基础上，2019年的“新主流大片”显现出了美学创新。
△电影《我和我的祖国》《中国机长》《攀登者》海报(来源：豆瓣)
首先，这些“新主流大片”不以宏大叙事来进行国家话语书写，而将重点放在对普通人的反映，并以个体人物的情感体验和当下的主流观众建立情感上的共鸣，以小切口表达宏大主题。如《我和我的祖国》摒弃宏大叙事，用集锦的形式从不同角度展现了中国人对共和国的深厚情怀。影片具有扎实的情感内核，其中讲述的女排故事、北京奥运会的故事等，以生活细节和情感真实感染观众，并完成国家话语的书写。《中国机长》亦没有采用传统的英雄叙事以及刻意的情感渲染，也没有强灾难的类型营造，而是使用普通人的情感体验方式来完成叙事。
其次，2019年的“新主流大片”在类型创新方面具有较大突破，营造出了更为丰富的类型。如《流浪地球》的主体类型为面向未来的科幻，影片进行“硬科幻”类型元素的营造，拓展了国产电影中的类型书写。《哪吒之魔童降世》属动画类型，片中的诸多视觉呈现，都具备了动画电影应有的超强想象力。《烈火英雄》《中国机长》《攀登者》等更呈现出了多样化的类型营造。
再次，这些“新主流大片”对主体意识自觉的展现更为全面和深刻。如《哪吒之魔童降世》中阐释的“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主题，即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体现了对主体意识的自觉，对生命的尊重，这样的诠释抓住了中国人的精神内核与精神需求。
与“新主流大片”艺术质量上升的趋势相反，2019年的主流商业大片呈现出一定的下降趋势，这种趋势在动作类型中表现得尤为明显。2019年度的动作类型片，总体上呈现出类型元素营造力的枯竭，功夫、枪战等动作类型元素陈旧，动作戏缺乏新意。但在众多的平常之作中，《扫毒2：天地对决》《使徒行者2：谍影行动》《叶问4：完结篇》等在表意和叙事层面也出现了一些亮点。
△电影《叶问4：完结篇》剧照(来源：网络搜索)
2019年度另一重要的商业类型大片——喜剧类型，同样缺乏新意，没有出现现象级力作。其中大部分喜剧片遵循中低成本的黑色喜剧路线，较显陈旧。喜剧大片较少，仅有试图对无厘头喜剧进行创新的《新喜剧之王》、以科幻元素来营造喜剧效果的《疯狂的外星人》等。其中仅有《疯狂的外星人》以类型杂糅的方式来呈现喜剧效果，具有一定的创新。其他作品则因叙事松散、违背了类型使用的节制性原则等而有些不伦不类。
△电影《疯狂的外星人》海报(来源：豆瓣)
03
中低成本影片以写实精神互通情感体验
2019年国产电影中中低成本方阵的规模也有了扩大。在2018年现实题材影片取得重大艺术成就的基础上，2019年的中低成本电影延续写实精神，和观众的情感进行沟通，讲述与当下中国现实发生关系的“中国故事”，如此便在艺术表达上与当代观众的现实生活和心理上产生某种共鸣。这亦是该年度中低成本影片的首要特色。
以现实精神、写实特色与观众建立共通的情感体验，在2019年的青春片中有着最为明显的体现。这些电影打破了惯有的青春片的创作思维模式，不再仅仅停留在对青春的回忆上，不再进行纯粹的理想化的青春表达，而是在突出主流价值观传递的基础上直面现实，较为真实地反映出年轻人的青春生活，反思社会问题。如《少年的你》探讨了原生家庭、社会生存、未成年人保护多等个问题，特别是直面校园霸凌等严重的社会问题。这样的“全民议题”不但使观众在观影的同时完成了和创作者共通的情感体验，更使得文本超越了电影本身，成为了人们寻找现实答案的参照点和依托点。
△电影《少年的你》剧照(来源：豆瓣)
其他写实题材的文艺片和艺术片，也具有这样的情感体验性和共同性。《地久天长》对30年来中国社会的变迁进行了深邃而细致的表达，而其表达路径又是对个体的人物的表现，体现了创作者对个体命运的殷切关注，为现实题材影片注入深切的人文关怀，让观众具有相通的情感体验。《红花绿叶》《过春天》《四个春天》等影片亦是现实题材，既有生活的质感，又对底层民众情感有着真挚的表达。
△电影《地久天长》海报(来源：豆瓣)
多部艺术片以作者性来寻求思辨价值和人文价值，创作手法也有创新，此为2019年度中低成本电影的第二个显著特色。其中《撞死了一只羊》是“作者风格”的集大成者。影片在叙事上将两个互相影响的故事进行超现实的对接和穿插，以独具风格的镜头语言营造疏离、弥乱而又冷僻、孤独的视觉意境。《红花绿叶》亦是另辟蹊径，其故事的外层是在讲述回族民众的情感和日常生活，而创作者的真正意图是以此为切入点，探讨情感、交流和尊严等人类的共通价值。
2019年中低成本电影中的类型片也呈现出了艺术性和观赏性并重的特色，多部影片以类型作为外壳但最终获取文艺品格，增强了艺术价值。除《被光抓走的人》等少数影片选择科幻类型外，其他如《误杀》《受益人》《吹哨人》等一大批电影都以悬疑、喜剧类型作为依托，试图增强叙事性。但从具体的艺术实践来看，只有少数影片如《误杀》等做得较为成功。《误杀》虽然是一部翻拍片，但在类型叙事上，该片没有遵循传统的揭开真相式的悬疑叙述，而是将真相告知观众，让观众看到剧中人如何掩饰真相。这种反悬疑的叙事，更显示出叙事智慧。
△电影《误杀》海报(来源：豆瓣)
2019年的中国电影，总体上呈现出了艺术质量走高的趋势，但无论是产业层面或是美学层面都还存在诸多问题。产业层面，2019年度国产电影中的市场头部效应变得空前严重，产业失衡现象逐渐显现。美学层面，主流商业大片和中低成本的类型片创作还有较大的提升空间，特别是在中低成本影片中，纵有写实精神的回归，但震撼人心的现实主义力作仍然缺失，这些都是中国电影创作所要长期面对与思考的问题。
*作者：赵卫防 单位：中国艺术研究院电影电视艺术研究所
*本文系《中国文艺评论》杂志所刊约万字理论评论文章精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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