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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赵这个人

2017-01-03 张广祥 丁中广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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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赵这个人

江苏省丁沟中学  张广祥

老赵,名建生。据他本人说,他是福建出生的,故名。正宗男。比我大三岁。

他是1998年从郭村调到我们学校来的。此前,我不认识他;此后的最初几年,接触也不为多,但逐渐耳闻目睹了他的一些事。比如,才到我们学校不久,他就参加了一次什么教学比赛,我觉得他必是校长的红人,因为那时候什么比赛什么评优,都是校长说了算;但事实上,他的课的确很好,活泼不足,以严谨板实见长。又比如,他在郭村中学时曾组织学生“散步”过,以致后来几年都成为政府部门“密切关注”对象,我便觉得他是有正义感的人。

再后来,交往渐趋多了,我也渐趋熟悉了他。再后来共轨了,坐在同一个办公室了,特别是有过三四年或四目相对而坐或比肩挨臀而坐,我们的关系趋紧趋密了。

老赵的确是有正义感的。前年,化工厂大肆排放毒气,他和一些同事打算组织学生到化工厂示威。虽然事情最终流产,但也见得他的正义了。

有胆量的人,骨头是硬的。

还记得一次,他在贴吧和学生打口水仗。有些学生妄议老赵,甚至咒骂老赵早点死掉,老赵没有装聋作哑,而是以牙还牙,说:“如果骂老师就能使你活得更好,那你就骂吧,不过请至少把自己打扮得有文化些,别像泼妇骂街似的!”彼时,我想,老赵大可不必应战。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跟那些小人有什么好说的?浪费唾沫!有空去掼蛋,实在人头不够,抠抠脚丫也好。当然,现在老赵以及所有的老师几乎不去贴吧了,谁都知道那多是污浊之地。理智成熟的人,本应该多闻花香,不闻屎臭的。

老赵硬骨,也是傲骨。所谓“士可杀而不可辱”,你可以杀死他,可以要他的命,但是你不能侮辱他,不能伤害他的尊严。他身上的傲骨,可锻而不可销。这种人是人间的至宝。

老赵还有道骨。他洁身自好,非常重视自我的尊严、自我的道德、自我的人格,性格不类凡、不谄媚,有礼有节,清高自居,淡泊自守,洒脱,飘逸,自在。

他自号陶然亭长,网名郭外村夫,这样的雅号能够表明他的身份和志趣。

到了夏天,他手中物多是折叠扇,扇面古色古香,扇上题着优雅的诗词。谈笑间随心打开、收拢,谈笑间轻轻扇动,尽显气定神闲,超凡脱俗!

这样的人应是不拘小节的。的确,他有时比我还放得开,比如,他会在办公室抠抠脚丫、搓搓脚板底。

这样的人应是有特殊爱好的。他的爱好主要是掼蛋和嗜酒。几个人聚餐,饭前都会提醒我们,“早点到饭店,弄个蛋掼下子!”事实上,他的牌技不及我。他特别好喝酒,酒量很好,一直保持在七八两还清醒着。喝起酒来,他从不娘娘怪怪,说碰杯就碰杯,说干了便干了。他喝醉酒的笑话也比较多,最要命的一次是在若干年前,我、现任洋浦中学的校长周等几个一起喝的,老赵喝多了,夜里大呼小叫,吓得他夫人打老远地从郭村连夜赶过来。据他说,那天他差点死了。这说法也许有点夸张,但肯定醉到家了。醉的情形有时的确怕人,我曾经醉到吐黑血。

这样的人应是远离仕途的。他跟我一样,不是党员,不是官员。但这并不表明他不爱国。跟我一个德性,很爱国,很忧国忧民,很关心政治,他上的网站多为环球网、凤凰网。

这样的人,心胸坦荡如砥。你可以和他开出格的玩笑,他都不见外生气。记得去年我们组里讲过一次很恶心的故事,内容是:比吃一坨屎更恶心的是什么?答:吃两坨屎。问:那比吃两坨屎更恶心的是什么?答:塞牙了。恰好学校送来了芝麻烧饼,我们都吃了。老赵吃完了,跟一位女同事借小镜子,打算查看一下牙缝里有没有沾了烧饼上的黑芝麻,我便在一旁嬉笑道:“看看吧,塞牙了!”老赵呵呵傻笑。

这样的人,重情重义。他对人极好,没有城府,尤其对待好友,极讲情义。他调到我们学校不久,就曾经带着我们语文组里的同事到他郭村的家喝酒。他买了房子,请我们喝酒,但不收人情。在我印象里,打破丁中喜丧收受人情惯例的,老赵是第一人。喝羊肉汤了,他叫上我;家里带来了狗肉,他叫上我。顺便多说一句,老赵似乎跟狗有仇。喜欢吃狗肉,似乎不食狗肉不知天下大味。还有,他在来去学校的路上,两三次因狗突然冲出而狠狠地摔倒摩托车。这,是不是喜吃狗肉的报应呢?

这样的人,心如赤子,因而有时容易上当。记得多年前,我和一个同事联手轻松骗取了他。那天是4月1日,愚人节,我那个同事给在后面办公室的老赵打去电话,说:“老赵啊,刚才张广祥来了个电话,说他在厕所上,不得纸,叫我送点卫生纸过去。我现在不得功夫,麻烦你送下子。”可怜啊,我们善良的老赵,特地跟人家借要了一把卫生纸,冒着绵绵细雨,送到厕所。可怜的老赵到了男厕所,东半边看不到我,又转到西半边(我们学校学生厕所不是男女共用型的,而且那时男厕所西边一侧还没有被一堵墙封死),还是看不到我,心里甚感奇怪。回到我们前面的办公室,看到我好端端地坐着,方才发觉自己“被愚人”了。

老赵能说能写。他说的话,写的文字,很精炼,很深刻,言简意赅,鞭辟入里。请看他写的一段“教师寄语”:“在这个万马奔腾的季节,没有谁的王座是法定的。只要你们不甘欣赏别人疯狂运动的屁股,呼吸他们扬起的烟尘,只要你快马加鞭马不停蹄,你也能一马当先。在这个灌浆、拔节的季节,成长的声音是生命的天籁,你藉着青春的力量疯长,而后在6月25日的夜晚,你可以微笑着,看有一朵礼花为你绽放,那就是青春的模样!”耐读吧!

老赵说的话,写的文字,还很幽默,很犀利,很刻薄。比如,他说过:“爱学不学的,就由他去吧。学得好,不叫我‘爸’,学不好,也连累不着我,何必强死强活的呢?”又如:“经过高考之前的强化训练之后,我们的学生终于会写狗屁文章了!”又如:“当一棵树走向神坛时,它就要倒下了。人也一样,无论是自我陶醉的自封还是吮痈舐痔者的追捧,神坛本就是祭坛!”再比如:“做官之难不在做官本身,而在如何做上这官,你以为那顶乌纱帽也会像鸟粪似的从天而降?!心不黑,脸不厚,舍不得票子,做不得婊子,不会投机专营,靠等?花儿谢了也轮不着你!广祥啊,你就安安稳稳把我们给你的‘大师’帽子(可不是‘乌’的!)戴好了,可不敢再有所希冀啊!”学生受他批评了,断然是不敢回嘴的,否则,招来的更是恶毒的批评。

我想,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写出这样的文字,喷珠吐玉,绝对是一个睿智的人!

这样的睿智,来自他的读书和思考。他喜欢读书,读的书还比较杂;在这个浮躁的时代,还有多少人静得下心来捧一本书来读呢?他不只是读书,还善于思考。他办公桌上总是有一本日记本,随时记录他的感悟。

他写的文字很多,我相信他写的文字比我还多。去年,他和高俊敏老师合作,文字是他的,书写是老高的,出了一本《新师说》。《新师说》里收录的只是他极少极少的文字。

而今,老赵痴迷上书法了。三天两头,发一个书法作品出来。他的毛笔字跟他的钢笔字一个风格,也跟他人一样的风格:有骨气,有傲气,有仙气。

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一言以蔽之,老赵乃知(智)者、仁者、勇者!

生活在这个古老的小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觉间二十余年了。其间,能够结识老赵这样的朋友或兄长,是我的一大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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