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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自强|应急管理能力:多层次结构与发展路径

中国行政管理 中国行政管理杂志 2021-09-10



作者:韩自强,山东大学国家治理研究院研究员,山东大学政治学与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原文刊发:《中国行政管理》2020年第3期



[摘 要] 应急管理能力是应急管理主体为履行应急管理职能、实现应急管理使命而应具备的知识、资源和技能的总和,包括在国家、应急管理部门和应急管理职业人三个层次上的45种能力。在国家层面上,应急管理能力可视为在重大危机状态下的国家治理能力,包括13项关键指征。在应急管理部门层面上,需要发展的核心能力有20种,分布在日常的风险治理、应急准备和突发事件发生后的应急响应多个阶段。应急管理人应当掌握三类知识体系、三类科学素养和六类领导能力。在推进应急管理体系和能力现代化的过程中,我国需要在多个层次上提升应急管理能力。

[关键词] 应急管理;应急管理能力;应急管理部;应急管理人;国家治理


2019年11月29日,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九次集体学习,就推进我国应急管理体系和能力现代化进行了专门的学习和部署,指出“应急管理是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要发挥我国应急管理体系的特色和优势,借鉴国外应急管理有益做法,积极推进我国应急管理体系和能力现代化”[1]。


应急管理能力现代化建设是及时、有效应对各类突发事件,保护人民群众生命和财产安全的重要保障。进行应急管理能力现代化建设,需要首先厘清应急管理能力的基本内涵、层次体系、发展路径等基础问题。本文认为,应急管理能力是指应急管理主体为履行应急管理职能、实现应急管理使命而应具备的知识、资源和技能的总和,可从三个层次上进行辨析和梳理。在国家层面上,应急管理能力既是国家治理能力的延伸,也有其特定的构成维度;在政府部门层面,应急管理能力主要是指在平时开展的以减少突发事件发生为目的、以履行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为使命的风险治理能力,以及在突发事件发生之后有效应对的能力,是常态管理和非常态管理相结合的管理状态;[2]在应急管理人层面上,应急管理能力主要体现为应急管理人员的职业素养和专业技能。下面,本文将分别从这三个层面对应急管理能力进行论述。


一、作为国家实力的应急管理能力


国家应急管理能力是国家为了预防出现重大危机,以及在遭遇重大危机时展现出的综合能力,可包括两个维度:一是国家治理能力部分延伸至应急状态;二是应急状态下国家展现出的特定能力。


先来看国家治理能力。在风险社会(risk society)的背景下,各种灾难的发生频率上升、影响加大,为应对灾难而发展的应急管理开始作为与常态管理相对应的实践形态出现。在某些特定的时期,应急管理甚至超越常态管理而占据主导地位。[3]正是在这种意义上,中央政治局第19次集体学习提出应急管理体系和能力现代化的战略命题,正式将其明确为国家治理体系和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常态管理和应急管理的转换中,常态管理能力可部分延伸为应急管理能力,应急管理能力也可部分被吸纳为常态管理能力。就此而言,在国家遭遇重大危机时,国家治理能力部分延伸为国家应急管理能力,是后者的重要来源之一。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之后,在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进程中,国家治理能力得到系统性地强调和发展。至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与国家应急管理能力紧密相关的国家治理能力扩展至9大维度:(1)依法治国、依法执政的能力;(2)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能力;(3)建设完善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和价值体系的能力;(4)统筹保障民生,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的能力;(5)维护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的能力;(6)发展社会主义民主,实现社会治理共建共治共享的能力;(7)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实现可持续发展的能力;(8)构建职责明确的政府治理体系,实现对权力运行的有效制约和监督的能力;(9)参与全球治理,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能力。这些能力在应急管理中也都是基础能力。例如,依法治国、依法执政的能力,不仅对预防重大危机至关重要,即便在发生重大危机之后,应急管理也需要依法进行,二者无法割裂。如果常态下依法治国、依法执政能力不足,应急状态下的依法管理就是“无源之水”。又如,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能力,不仅在常态下重要,对应急管理灾后恢复和受灾地区可持续发展也必不可少。


除来自于国家治理能力之外,国家应急管理能力还有其特定的构成。2003年“非典”之后,最能体现国家应急能力的是2008年“汶川地震”的应急响应和此次新冠病毒肺炎疫情的应急响应。从这两起事件来看,至少有四项能力至关重要。第一,政治和社会动员能力,决定着在紧急情况下是否能够做到举国一致的多主体协同,共度难关。在这方面,中国具有独特的优势,尤其是以“对口支援”为主要形式的政治动员和跨区域协同,在危急关头都发挥了重要作用。在“汶川地震”中,在“一省对口支援一县”的原则下,20个省(直辖市)对口支援24个极重灾区和重灾区。在此次新冠疫情应对中,16个省分别对口支援湖北的16个地级市。第二,应急资源储备与生产能力。一旦遭遇重大危机,应急资源储备的重要性便凸显出来,尤其是生产能力的储备,直接和国家工业生产体系的结构布局和产能水平有关。在“汶川地震”初期,应急资源储备和生产能力的关键是帐篷等救灾物资。在此次新冠疫情初期,应急资源储备和生产能力的关键是口罩、防护服等防护物资。第三,应急装备与科研水平。应急管理不能靠“人海战术”,先进装备和科研水平能够在最大程度上减少损失。在“汶川地震”中,航空救援和应急通讯是关键,我国自主开发的北斗通讯系统在震后初期灾区信息获取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在此次疫情应对中,病毒结构识别分析能力和重症医疗水平是战胜疫情的重要科技基础,成为国家应急能力的重要表征。第四,危机学习能力。在全球风险社会的背景下,任何一个国家都难免发生重大突发事件,能否从危机中学习、改进,也是国家应急能力的应有之义。中华民族5000年文明延绵不息,就是从危机中不断学习、不断调试以适应新挑战的例证。


二、作为部门效能的应急管理能力


关于应急管理的对象有多种不同的分类。2007年的《突发事件应对法》将突发事件分为自然灾害、事故灾难、公共卫生事件和社会安全事件四类。2018年3月,根据新一轮国务院机构改革方案,应急管理部成立并整合了原来分散于11个部门的与自然灾害和安全事故相关的13项职能,开启了中国应急管理的新纪元。公共卫生事件和社会安全事件牵头负责部门不变,仍然分别是卫生健康委员会和公安/政法委。鉴于篇幅有限,本文主要讨论应急管理部需要具有的应急管理能力。


应急管理部整合的具体职能包括原国家安全生产监督局的安全生产、国务院办公厅的应急值守与综合协调、公安部的消防、民政部的救灾、国土资源的地质灾害防治、水利部的水旱灾害防治、农业部的草原防火、林业局的森林防火、中国地震局的地震预报和救援等相关部门和相关职能,以及国家安委会、国家减灾委、防汛抗旱、抗震救灾和森林防火指挥部等机构的指挥协调职能。经过一年多时间的机构整合,至2020年1月,国家应急管理部有5个议事协调机构,6个部属单位,22个机关司局,其中17个业务相关。从三定方案、机构设置和一年多的运转来看,应急管理部初步实现了向自然灾害和事故灾难两类突发事件全覆盖的转变。但是在如何解决“防”与“救”“上”与“下”和“开”与“闭”等问题上仍然面临巨大的挑战。[4]与十九届四中全会决议要求建立的“统一指挥、专常兼备、反应灵敏、上下联动的应急管理体制”还有一定的差距,特别是在专常兼备和上下联动方面,还有不少方面需要完善。


应急管理部一个部门的能力建设需要对标该部门的权责与使命。2019年11月29日,中央政治局就我国应急管理体系和能力建设进行了第十九次集体学习。习近平总书记对应急管理部的使命给出了清晰的界定:“应急管理是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承担防范化解重大安全风险、及时应对处置各类灾害事故的重要职责,担负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和维护社会稳定的重要使命。”应急管理是国家治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最终使命是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和维护社会稳定,主要职责是防范化解重大风险、及时应对处置各类灾害事故。因此,应急管理部应当具有的能力也就是为履行风险防范,特别是自然灾害和安全事故相关的风险防范和应对处置的能力。这些能力的最终指向是,通过平时努力、在突发事件发生后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虽然维护社会稳定也是其使命之一,但社会安全事件主要由公安/政法委在牵头管理,因此,这里的维护社会稳定的使命应当主要是避免由于在自然灾害和事故灾难响应中,由于应急处置不当而引发的社会稳定问题。换言之,应急管理部门的核心使命还是通过平常的风险治理,减少突发事件的发生,以及在突发事件发生后有效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


在探讨应急管理部门应当具有的能力之前,有必要简单的梳理一下灾害事故多发的发达国家的应急管理部门及其相对应的能力配置。由于日本没有专门的应急管理部门,[5]本文主要考察美国国土安全部及其下的应急管理局,以及欧盟的民事保护部门的主要活动及其所对应的能力。


在奥巴马时期,美国国土安全部与联邦应急管理局提出了应急管理的32项核心能力,[6]分布在预防、保护、减缓、响应和恢复五大阶段。这32项能力面向美国应急管理的国家应急准备战略目标,即“按照最坏的威胁与灾害风险可能,建设全社会参与的,具有预防、保护、减缓、响应和恢复能力的安全韧性美国”。[7]从这32项能力的分布看,应急响应阶段所需的能力最多,其次是保护阶段,再次是恢复阶段和减缓阶段,最少的是预防阶段。其中,(1)开展规划的能力、(2)获取多源公共信息、有效实现信息共享与面向公众预警的能力、(3)在执行中有效协作这3项能力跨越所有的阶段。换言之,应急管理在任何阶段,都应当具有规划、信息获取、共享和预警以及协作的意识与能力。


在事发前的预防与保护阶段,应急管理能力建设侧重在人因灾难,特别是其反恐的需要。因此,(4)情报和信息共享、(5)及时阻断犯罪可能、(6)开展安检、搜索和侦察是预防和保护这两个阶段都需要的能力。预防侧重于消灭“敌人”,保护侧重于对可能受袭目标开展保护措施。对于恐袭活动的预防,还需具备(7)取证和归因能力。为了实现对目标的有效保护,还需具有从(8)物理保护措施到(9)网络安全、(10)供应链管理、(11)出入访问检查控制的能力以及(12)管理这些保护措施本身带来的风险的能力。


减缓、响应和恢复部分所应具备的能力多与传统的应急管理相关。在减缓部分主要是(13)威胁与危险源/隐患识别、(14)风险①与灾害韧性评估、(15)长期脆弱性评估和(16)韧性社区建设。响应阶段所需能力最多,除共有的规划、信息与预警、执行协作3项能力之外,还要有(17)生命线和基础设施、(18)交通保障能力、(19)后勤与供应链、(20)消防、(21)搜救、(22)民生保障、(23)环境健康与安全、(24)丧葬、(25)卫生与医疗、(26)协作沟通、(27)现场安全保护以及(28)现场实时态势评估等12项能力。灾后恢复包括(17)生命线和基础设施、(29)经济、(30)健康和社会服务、(31)住房以及(32)自然和文化资源恢复等所需要的能力。(① 风险是客观存在,有的风险可以被消除;有的风险不能消除;有的风险是人们在平衡风险与收益之后,认为收益大于风险而不消除。威胁和危险源/隐患则多指的是可以采取措施,进行消除的风险。)


欧洲国家面积普遍较小,就某一个国家来说,灾难种类相对较少,因此在国家层面也少有专门的应急管理部。例如,在德国负责应急管理的是隶属于内务部的民事保护和灾害救助办;在英国是隶属于内阁的民事紧急情况书记处;在荷兰是隶属于安全与司法公正部的安全与反恐协调组;在丹麦是隶属于国防部的应急管理局;在瑞典是隶属于首相办公室的民事紧急情况局;在挪威是隶属于公共安全与司法公正部的民事保护、应急规划和国家安全局。[8]欧洲一旦发生较大的灾难,其影响范围往往会超过一个国家的领土边界。因此,欧盟在推进一体化的过程中,尤其是近年来,特别强调跨国应急管理,在欧盟层面上成立了欧洲民事保护和人道主义救助委员会,专注于欧洲内部的应急管理,同时兼顾国际响应。


欧盟民事保护和人道主义救助委员会下设5个指挥部,其中3个与人道主义响应相关,2个涉及应急管理,分别为应急管理与搜救指挥部、灾害准备与预防指挥部。在应急管理与搜救指挥部下设应急响应协调中心、能力与行动支持、安全与实时动态监测、传播与沟通4个司。灾害准备与预防指挥部下设民事保护与民生、预防和灾害风险管理、知识网络与实证政策3个司。2013年,欧盟新的法规提出走向更加综合的灾害管理,重点放在灾害预防、准备和响应,开始加强欧洲民事保护机制建设:(1)强化应急响应协调中心;(2)建立监测、通讯与预警信息系统,包括洪灾监测预警、森林火灾监测预警和全球灾害预警与协调系统(与联合国合建);(3)加强欧洲应急响应能力,建设民事保护资源库,特别是对物资储备、专家和医疗队(Medical Corp)志愿者库加大财政支持力度。通过演练、专家培训和交换等多种方法,全面加强了欧洲的灾害风险管理。[9]


通过以上内容可以看到,美国当前的应急管理核心能力涵盖内容非常多,但是在预防和保护中过于强调其反恐需要。欧盟近年来在应急管理方面加强了欧盟的集中协调作用,通过建立应急响应协调中心、物资资源和人力资源库(以医疗队为主)以及多个综合风险监测和预警系统,不但增强了欧盟内部的应急管理能力,同时提高了欧盟作为一个整体在国际其他地区开展灾害与人道主义响应的能力。另外,对比应急管理的全流程可以看到,灾后恢复相关职能和能力建设的职责归属于美国应急管理主管部门,但是不在欧洲的应急管理部门内。


对比欧美的经验和中国应急管理的实际情况,我国应急管理部及应急体系的主要职能是突发事件发生之前的风险治理、日常准备和管理以及发生之后的响应,灾后恢复目前看来不在应急管理部的职能范围②。鉴于应急管理关口前移的需要,作为部门的应急管理能力应该重点放在风险治理、应急准备和应急响应三个方面,至少包括以下20个内容(图1)。与之对应的能力主要包括横跨风险治理、准备与响应3个阶段的(1)参与式规划与预案制定能力;(2)信息开放、共享与内外沟通的能力;(3)协同、协作的意识和能力。这三个方面的能力几乎涉及应急管理的每一步骤和方面。此外,在风险治理阶段,需要具有的能力包括(1)风险评估;(2)危险源与隐患识别与处置;(3)长期脆弱性评估与减缓。在应急准备阶段,需要具有的能力应包括(1)参与式规划/计划编制;(2)社区和城乡韧性建设;(3)专业教育、培训和演练;(4)面向公众的风险与危机沟通、宣教和预警4个方面。在应急响应阶段,根据应急管理部的职能设计,需要具有的能力又可分为主导型能力和支持型能力两类。其中主导能力应当包括(1)消防;(2)搜救;(3)突发事件实时态势与演化评估;(4)后勤与物质保障;(5)民生保障①。此外,作为应急管理的主要部门,应急管理体系还应具备保障应急工作有序开展的、对其他职能部门工作进行有效支持的能力,包括(1)交通保障支持;(2)基础设施与生命线运行支持;(3)环境安全与危化物处置支持;(4)现场秩序维护支持;(5)伤亡、急救、公共卫生保障支持。(② 此次机构改革前,灾后恢复主要是由国家发改委牵头负责管理,民政部减灾司负责农村农房重建部分。目前,此部分职能转递方案仍然有待确定。① 灾后民生保障改革前由民政救灾主要负责,根据作者查询资料和实际走访发现目前该职责并不明确。物资保障常包括装备和民生物质两类。装备保障常散落在各个职能部门和消防。民生物资保障过去由民政救灾负责,目前职能转递不明确,各地比较普遍的是由发改粮食储备局系统负责储备,应急部门负责调用。)




三、作为职业素养的应急管理能力


随着应急管理部和相关机构的设立,应急管理的专业化程度越来越高,在未来可以发展成为一个专业的职业门类。这种职业岗位会大量存在于政府和社会组织之中,也会存在于一些企业当中。美国早在1979年就成立了专门的应急管理部门,应急管理职业化相对成熟,应急管理职业认证、培训和学科发展相对较全。美国联邦应急管理局每年会召开应急管理高等教育年会,到今年(2020)已经是第22届。联邦应急管理局在大学应急管理专业建设、教材开发、课程开发等方面都给予一定的支持,与一些大学建立了比较好的合作关系。国土安全部成立之后,在美国一些大学,根据学科优势和应急管理需要,选择支持成立了一些与安全和应急管理相关的研究中心。在职业认证上,应急管理人国际协会(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of Emergency Managers)成为应急管理领域的重要行业协会,为推动应急管理职业化方面做了不少工作。该协会每年召开年会,同时推出应急管理职业经理人和副经理人的认证。认证基本要求是要有本科学历,外加若干年应急管理相关工作经验或者在应急管理领域有所发表和理论建树。根据美国劳工部职业展望大全的统计,在2018年美国管理类岗位中,工作5年后的工资中位数约为年薪10.4万美金,其中信息技术和工程技术类以及商业管理类偏高,公共管理和服务类偏低,应急管理类中位数约为7.5万美金,在公共管理和服务类职业中大约排在中间位置。[10]


关于应急管理人需要具备哪些能力,在美国主要有3次比较大的讨论和研究。第一次是在1979年美国联邦应急管理局成立后,丹佛大学的德拉贝克(Thomas Drabek)对联邦应急管理局成立后的第一代应急管理人进行了广泛和深入的研究。最后,他给新入职场的应急管理人提出了12条建议,分别是:(1)认识当地政府或机构的主要负责人;(2)花时间精力研究属地情况;(3)明确应急管理范围,给地方领导人做出承诺;(4)建立良好个人信誉;(5)充分总结过去经验;(6)与其他部门多开展增进共识的活动;(7)多用协作的姿态和工作方式,少用或不用命令控制方式;(8)增加公众意识和知识;(9)建立良好媒体关系;(10)不断保持专业学习;(11)建立专业社交网络;(12)应急管理是长远的事情,保持韧性和毅力。[11]这12条建议显示,应急管理人应当具有良好的个人信誉和特质、专业能力、沟通协作能力。第二次是在2001年9·11恐怖袭击以及国土安全部成立之后,美国科学院就未来应急管理职业化与应急管理学科建设组织了一系列的活动。与会专家认为,未来的应急管理人需要的能力包括:(1)拥抱、利用新技术的能力;(2)识别社会、机构、环境和技术变化的能力;(3)了解掌握更广泛的知识,比如司法、公共管理和社区规划等;(4)拥有“全灾种”“全过程”理念和管理能力;(5)与各个政府部门以及学术界进行良好沟通协作的能力。[12]第三次是在2016年前后,为了更好地进行应急管理远景规划,美国联邦应急管理局组织一批专家,就面向2030应急管理职业化所应具备的核心能力进行深入的研究。他们认为,下一代应急管理人应该具备3大类13小类核心能力。第一大类是个人层面的能力,包括应当掌握应急管理理论和知识、遇事能够辩证地批判性思考、遵从职业操守以及保持持续学习的能力。第二大类是知识素养,包括科学素养、地理信息技术素养、社会文化知识素养、技术导向素养和系统思维素养。第三类是对外关系建立和维护的能力,包括灾害风险管理、社区动员和参与、协作治理和领导力。[13]就领导力来看,危机管理领导力应该包括早发现、态势感知、有效决策、协作、有效沟通、厘清权责与危机学习的能力。[14]


在国内,由于应急管理部刚刚建立,关于应急管理职业化的讨论还相对较少。应急管理职业与消防、公安等密切相关职业的相同点与区别应该有哪些?这些都是未来值得探讨的问题。在我国目前的职业资格认证中,人社部职业目录中虽有应急救援员的职业类别,但在实际工作中很少有相对应的岗位。而且,应急救援也只是应急管理中很小的一部分。虽然关于应急管理人应当具有什么能力鲜有讨论,但是从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应急管理培训中心等单位的培训内容可以看出,目前对应急管理相关管理人员、专职技术人员和兼职工作人员的培训多侧重在5个方面:(1)应急管理基本理论和技能;(2)从预防、准备、响应到恢复的应急流程;(3)具体的应急相关的专业技能;(4)内外协同、互动与公众沟通能力;(5)面向公众和志愿者的教育培训。[15]从基层政府应急管理干部实践需要来看,政府应急管理干部应该有控制、沟通、认知、成长、判断、学习、预防、恢复和感受的能力。[16]


综上,应急管理的现代化,必然需要应急管理人的现代化,包括应急管理人意识、知识和技能的现代化。从上述国内外应急管理职业化发展情况以及关于应急管理人能力建设的研究,本文认为未来职业化的应急管理人应当是兼具应急管理专业知识和宏观公共管理意识,具有良好的科学素养,同时具有一定领导特质的人群。具体来看,应当具备的知识体系包括:(1)应急管理的基础理论和知识;(2)公共管理基本知识和法律政策安排;(3)信息技术应用知识(比如地图识别与制作、社交媒体使用等)。应当具备的科学素养应包括:(1)系统思维能力;(2)辩证思考和批判性思维能力;(3)终身学习能力。应当具备的个人领导力和特质包括:(1)政治担当能力;(2)开放透明和合作意识与能力;(3)以人民为本的职业操守;(4)内外沟通互动的能力;(5)合作协同能力;(6)危机学习能力(图2)。



四、面向我国实践的应急管理能力框架与发展路径


本文认为,应急管理能力可以从国家实力(宏观)、政府部门效能(中观)和应急管理人职业素养(微观)三个层面来理解,包括相互关联的45类关键能力。宏观层面的能力主要包含13类,既来源于国家治理能力,也强调对重大危机的回应。应急管理部应具有的能力共有20类,包括风险治理所需要的3种能力,应急准备所需要的4种能力,应急响应所需要的5种主导能力和5种支持能力,以及每一步骤都需要的规划、沟通和协作三大意识和能力。微观层次的能力是应急管理人的职业素养,共有12类,包括对3类知识体系的掌握、3类科学素养的锻炼和6类领导力的培养。面向中国实践的应急管理能力现代化建设也应该从这三个层次,特别是中观和微观层次着手。


在政府部门的层面上,应急管理部门要努力解决“防”与“救”“上”与“下”“开”与“闭”的问题。要理顺应急管理系统内部治理体系,加强与消防和其他行政部门的之间的协作。要加强对公共卫生与社会安全突发事件的研究,厘清应急管理系统在处理此类事件中所履行的职能,明晰其所扮演的角色。为了更好地应对突发事件,提高应急管理能力,在未来要对应急管理体系内部机构和职能配置以及与其他相关职能部门的协作关系进行调整和优化,具体可以从以下8个方面开展工作。(1)建设开放、协作的组织文化,摒弃控制、处罚的官僚文化,做到“功夫在日常”,从预案制定到培训演练等都注重多部门参与,这样才能在应急响应的时候合作顺畅;(2)加强风险治理和应急准备工作,加强安全韧性建设,尽量减少风险演化为重大突发事件的可能性;(3)加强与其他职能部门(比如水利、自然资源、林草等)在相关风险治理中的信息、资源共享和协作工作;(4)加强统一指挥,适当合并议事机构;(5)按照突发事件响应预案,强化属地管理为主,加强地方赋权和赋能,中央侧重于能力支持和技术指导;(6)进一步厘清内部职能协调和联动机制,比如物质保障、消防等议题;(7)建设开放的文化和机制,鼓励社会力量参与从风险治理、应急准备到应急响应的相关工作;(8)加强风险沟通和倡导,及时公开风险信息,鼓励引导全社会自主采取防护行为。


在应急管理队伍建设方面,由于各方面原因,当前应急管理体系人员多为“老安监”,而对应急管理业务较为熟悉的老应急办系统、民政减灾系统人员没有大量纳入到应急系统中来,这个问题在基层更加明显。因此,大力提升应急管理人员职业素养和能力迫在眉睫,势在必行,可以从以下3个方面切入:(1)大力开展多层次的应急管理系统干部培训;(2)应急管理系统应以开放合作的精神,加大与国内应急管理科研较强的单位建立合作关系,共同推进应急管理学科发展。具体行动可以包括共建研究中心、共同开发教材、培训资料和应急产品;共同举办学术会议,特别是应急管理学科建设相关会议。应急管理的本质特点决定了其需要网络化治理和多部门协作。因此,应急管理人才培养和学科建设切忌搞成封闭式、系统内的“闭门造车”。(3)应急管理系统与行业相关社团、高校一起,共同推进应急管理职业化认证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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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深圳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特大城市安全韧性建设与评估机制研究”(项目号“SZ2019B016);国家社科基金重大专项“防范化解重大风险研究”(项目号:17VZL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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