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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创作者必读,贾樟柯对话三位青年导演

PYIFF 导筒directube 2024年09月27日 00:00


9月26日上午,“【大师·对话】恒动的激情——年轻导演对话贾樟柯”学术活动在平遥电影宫“站台”露天剧场举行。平遥国际电影展创始人贾樟柯与菲律宾青年导演拉斐尔·曼努埃尔,中国青年导演王晶、宋方展开对谈。



第八届平遥国际电影展“大师·对话”系列学术活动由劳力士ROLEX大力支持。


三个知遇故事,三段电影情缘。


贾樟柯


|电影是我们的世外桃源

“21岁的时候,我无所事事,在犹豫是继续学画画,还是回去开一个美味肉食店或者小卖铺,又或者按照我父亲的意愿,去小学当一个语文老师。彷徨的时候,我看到了《黄土地》,于是爱上了电影。


我在1999年拍完我的第二部电影《站台》之后,觉得非常疲惫。我们把拍摄那部电影的过程比喻为“小马拉大车”。十年历史,1979年拍到1989年,时间跨度大,篇幅长,我们的资金也非常有限,所以那是非常疲劳的创作。作品完成之后,有一个短暂的时间,我觉得电影已经拍了两部了,也就这样吧,这事太麻烦了,还有很多好玩的事等着我。


到了2000年,大约是冬季,我在巴黎出差,那时候正在公映杨德昌导演的《一一》。我在那个心灰意冷的时候看了《一一》,我特别激动,觉得自己还要拍电影。当时的感觉和我21岁爱上电影的时候一样。”


“我跟拉斐尔是通过劳力士的电影传承计划结缘的。在电影出现后的前四五十年,是没有电影学校的,就像过去的木匠、或者其他种类的工匠一样,需要通过师傅带徒弟来传承。


劳力士的电影传承计划就是一个师傅带徒弟的计划。劳力士问我,你对你的这位学生有什么样的要求吗?我说,首先,男女不限;第二,我希望多一些来自发展中国家的候选人。我觉得欧美的电影教育体系和文化活动非常活跃,可能发展中国家的导演更需要这样一个机会。后来选了五个候选人,我们通过网络进行面试。我当时看了拉斐尔其中一个短片,叫《菲律宾姑娘》,在柏林电影节获得过短片银熊奖,看完之后我觉得他非常突出。


在2020年左右,疫情期间,拉斐尔从菲律宾来到北京。我们相处了将近3年的时间,一起生活,一起工作,后来一起剪辑我的新片《风流一代》。那段时间整个楼没有人上班,电影就是我们的是世外桃源。我们躲在电影里,看着窗外花开花落,春去秋来,一晃两年过去了,那是非常难忘的经历。在这么长的静止阶段里,大自然还在轮回,没有受到疫情任何影响,树叶该绿就绿了,该掉就掉了。冬天来了万物苍茫,春节到了万物复苏。你会发现这就是生命力,跟我们电影人一样。我们做不了别的,但是坐在剪辑室,我们的思路、我们的想象力、我们的创作、我们的思考不会受限,不用扫码,也不用做核酸,我们的思考可以飞出去。那是最自由的时刻。


拉斐尔一边和我工作,一边修整他的剧本。我们讨论我的电影,也讨论他的剧本,这样度过了几年。那是一种生活式的相处,生活式的交流。我并不觉得是单向度的所谓师傅带徒弟。某种程度上,我也是他的徒弟,因为他会反馈给我很多值得我思考、能够启发我的东西。”


拉斐尔·曼努埃尔


|缘分起源于高空15英寸屏幕的心灵击中

“刚才贾导已经讲到,我跟他有两三年共事、学习的经历,可以说是我人生当中非常不平凡的一段时光。在参加门徒计划认识贾导之前,我就已经通过看他的电影得到他的教诲了。



我第一次看贾导的影片,是在从伦敦回到菲律宾的飞机上,他的作品跨过座椅靠背后面15英寸的屏幕,直击我的心灵,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之后,在我准备毕业作品的过程中,我看了他的所有的影片,给我作品的筹备带来了很多启发。对电影学院的学生来说,毕业作品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作品之一。我在毕业的时候,并不知道以后是不是还可以继续拍片。这个毕业作品决定了我的前途。


我非常幸运,我的毕业作品,也就是短片《菲律宾姑娘》,取得了一定的成功,能够入围柏林电影节、并获奖。还有另一重幸运,2020年是柏林电影节70周年,当时举办了一系列的庆祝活动,其中一个活动就是贾导的演讲,我当时想,贾导的电影对我的毕业作品有这么大的影响,我一定要去到现场亲耳聆听。


柏林那个系列活动的名字叫做‘传承’,后来劳力士门徒计划的宗旨也是传承。参加这个计划和我之前接受到的电影教育十分不同。比如说我去上两个小时大师课,我当然可以了解到很多电影方面的技艺,比如怎么导、怎么编、怎么剪,但是看不到拍摄间隙电影人日常生活是怎么样的,而这个不为人知的幕后却是重要的,因为电影之外的生活往往会反馈到电影之内。”


贾樟柯


|她,是一个全能型导演

“宋方导演,我们是校友。我第一次知道她是因为她演了侯孝贤导演的《红气球之旅》。我看了那部影片,表演方法非常放松,很独特。之后看了她在戛纳获奖的短片《告别》,给我留下很深刻印象。那部短片后来获得了戛纳电影节基石单元的二等奖,应该是中国年轻导演第一次在这个单元获奖,备受瞩目。后来我们就认识了。


宋方当时在拍摄一部影片叫《记忆望着我》,我们相识的时候,影片正进入到剪辑和后期制作部分。她需要一些完成最终制作的支持,我看了那些素材很喜欢,我们决定一起做。因为她在北京生活,所以那个时候剪辑也在我的公司里面剪辑,所以交流比较频繁。她是一个全能型的导演,剧本、剪辑都可以,甚至那部影片也是她跟她的妈妈共同主演的。后来这部影片获得了洛迦诺电影节的最佳处女作金豹奖,也是让我骄傲的成果。”


宋方


|他,是更多创作可能性的推动者

“我跟贾导第一次合作,应该是在我的第一部长片之前,当时参加拍摄了一个短的纪录片计划,叫《语路》。那次合作之后,贾导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位非常可以信任的电影人。在《语路》之后,我准备拍摄我的第一部长片《记忆望着我》。拍完后,因为在剪辑方面有一些困惑,就去请贾导看了素材,很想听一听他的意见,也很有幸可以得到贾导的帮助。从剪辑开始,我们一起为这部影片工作。因为我觉得自己写的剧本自己拍摄,在剪辑的过程中很难保持客观性。贾导在这些方面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另外,贾导在结构方面也给了我很多帮助。还有一点特别宝贵,虽然是跟年轻电影人合作,但是他还是很尊重我们的创作,尊重电影真正想表达的,包括电影的框架跟机制,他会在这个基础上给你提建议。对于我来说他有点像推动者,在一起工作的过程当中,看到他建议之后,我自己也会想更多,比如想要去想更多的剪辑可能性,包括跟素材保持更多的距离。”


贾樟柯


|寻找100个“长着90年代脸的流氓”

“王晶就更加特殊了。王晶在电影学院毕业之后没有几年就成为我的执行导演,我记得应该是从2012年《天注定》,他进入到我的团队,我们一起做了《天注定》《山河故人》《江湖儿女》,包括《一直游到海水变蓝》。换一个角度来说,他在十几年的时间里,一直在片场帮助我拍电影,也可以说,也是在电影学院毕业之后,在现场跟着我学电影。另一方面,我很感激他,因为他支持了我十年的时间。执行导演是一个既要参与创作,又要去落实导演乱七八糟想法的工作,有时候我会给他出很多难题。


比如说在拍《江湖儿女》的时候。《江湖儿女》讲的是过去年代的故事,有一天我说需要100个流氓,长着90年代的脸,给我找100个人,全部拍了照片来挑。这对我而言很重要。因为现在年轻人营养结构、饮食习惯、健康情况、社会情况和过去已经大不相同,大家的长相已经变了——现在的年轻人是一张一张营养充足的脸,八九十年代的人是一张一张营养不足的脸,脸不对,我会很难受。王晶非常勤奋,一个一个拍了照,几百张照片里去挑靠近那个时代的脸,他的执行能力非常强。


他当然一直想要拍自己的电影。我很早就知道他拍了一个非常优秀的毕业作品《在别处》,中间他也会跟我谈他想拍的电影。我记得他当时特别想拍一个他亲人的故事,一个移民的故事,后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放弃了计划。有一天他说他要拍一部电影,就是后来的《不止不休》。我很有幸见证和参与他们的成长,也能隐约能够感觉到很多他们的困惑。”


王晶


|原来自己身边的故事可以被影像书写

“我是在太原长大的,太原离汾阳开车也就一个小时的时间,所以《小武》里的场景、人物、语言、声音,人与人的情感方式都让我觉得熟悉。它呈现一种可能性,一方面是这样的一群人物,这样的一种故事是可以被电影书写的。另外,对于我个人而言,我有类似的成长经历、有类似的感受、对世界有相近的认知,我有时候就想,是不是我也可以做这样的事情。


加入贾导的团队,跟贾导一边学习,一边工作,我觉得那是我更重要的第二次学习电影的机会。


给大家分享一些小细节。我第一次帮贾导做执行导演工作的时候,第一天贾导跟我说做一下顺场表,我就愣住了,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电影学院四年的教育没有教这个东西。学校教我怎么成为导演,怎么去讲故事,怎么表达自己的审美,或者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是没有教过我说电影是一个工业流程,是那些非常实际的,非常具体的,甚至可能听起来有点无趣的东西。贾导看出来我不太知道顺场表是什么,他带着我做顺场表,确定每一场戏的细节,很多都是表格的工作。


还有一些有趣的事。刚刚导演提到《江河儿女》时让我找流氓演员的事情,只说了前半部分。其实在现场的工作里,我们也会遇到一些状况。那天早上我们在一个舞厅拍跳舞的场景,这些大哥们演到中午吃饭的时候突然都要走了——他们觉得玩够了,电影这个事他们知道了,挺好玩;但是戏还没有拍完,我就很紧张。我就跟导演说,有这么一个突发状况,这些大哥们都要走了。导演听了后跟我说,大哥们需要一点尊重。我说明白了。中午的时候我让导演组几个兄弟请这些大哥们好好吃了一顿饭,买了两条烟;结果下午开机,大哥们特别高兴,继续回来演出了。


这些东西其实都是电影学院不会教你的。我幸运的是,我没有离开电影行业,我在跟贾导一起工作。虽然做的不是真的导演的工作,但是我觉得那是非常重要的,我重新认识电影、学习拍电影的过程、学习怎么跟人相处、学习电影的工业流程,都是我很幸运的经历。”


现场观众提问


Q1:想问王晶导演,您如何看待在电影中使用山西方言?


王晶:方言是一个好问题。每次开始写剧本,或者第一次见演员,问的第一个问题都是,我要用什么语言演这个角色。可能有一些观点认为,一个电影如果说方言,不够商业化,或者不够通俗,普通观众会无法进入,说方言的电影可能都是偏小众的电影。我不认为这是我们作为创作者界定是否使用语言的方法,我们永远在考虑和考量的是我们在写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什么样的故事,他的生命和生活是什么样的。


Q2:请问王晶导演,在创作过程中,如何在个人情感表达和寻找观众情感共鸣之间找到平衡?


王晶:收到观众的反馈是我作为创作者信心的重要的来源,也是我和观众建立关系的方式。至于是不是私人经历,是不是个人故事,不是原则性问题。我刚刚讲我想写自己家人的故事,宋方导演第一部影片跟她的母亲一起创作完成的。对于我而言,跟贾导工作十年的时间,让我有信心可以可以讲述不是那么私人的故事。我可以控制这个故事,我有能力讲好它。


Q3:贾导您好,我喜欢您很久了,请问您怎么看待中国电影未来的趋势?


贾樟柯:你问的是未来学。我不知道未来的趋势是什么,但是我知道怎么去面对未来的趋势。相信自己,相信电影,用电影的规律拍电影,用电影的价值观去拍电影,就可以应对千变万化的未来。


Q4:我的问题很简短,想问各位导演,您认为我们这个年代更需要什么样的电影?


贾樟柯:我们更需要你的电影,每一个你的电影。







-------平遥国际电影展-------

       平遥国际电影展(Pingyao Crouching Tiger Hidden Dragon 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创办于2017年,每年于拥有2800年历史的平遥古城举办。前七届电影展已于2017年至2023年成功举行。

       平遥国际电影展以“卧虎藏龙”为名,由展映、产业、学术、教育四大板块构成。在展映世界各国优秀影片的基础上,平遥国际电影展尤为注重发现并积极推广新兴及发展中国家青年导演的优秀作品,为这些影片提供发声的平台,旨在增强世界各国电影工作者之间的交流,以激活、繁荣世界电影的创作。


2024第八届平遥国际电影展
09.24——09.30
正在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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