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少年和他的赛博朋克世界

这是「Made by Human」第二期

一个关于袜子的故事

在服装品类里，你很难找到比“袜子”还小的东西，但今天，我们会跟着一双小袜子进入一个很大的机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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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知道吗？黄总年轻时候发型是洗剪吹，而且还是个爱机车的追风少年。”

听到同事对黄总的这句评价后，我们产生了想要追问这个故事的想法。因为你实在无法把「洗剪吹、机车少年、叛逆」这样的标签和眼前这个头发修剪得干干净净，眼神温和，语速缓慢的中年人联系在一起。

所以，这是被一双袜子改变的人生吗？我们问。

于是黄总花了一个下午，和我们聊了这20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从加入工厂不久出的一次车祸，董事长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还是基层员工的他，到看到师父在车间里一呆就是一个通宵为了解决一个小问题的深刻记忆，到成为生产主管后遇到工厂搬迁，和所有人一起不眠不休赶交期的“悲惨经历”，再讲到和工厂里的同事像家人一样生活在一起，在很多夏日的午后一起打球一起吃饭聊天的回忆……讲到最后，黄总指了指身边刚加入工厂几年的年轻人说：

也许这个标题也不是很准确，并不是一双袜子改变了一个人的一生，而是这双袜子串联起来的一件件日常的、琐碎的小事，一个个从陌生到熟悉，再到并肩作战走过很多年的人，也是这些不管什么时候讲述起来都闪着光，能让一个普通下午变得温柔的珍贵回忆。

是这些回忆背后，那个把所有人聚在一起的，叫鹏飞的大家庭。

进入鹏飞之前，我们不是没有设想过一个袜子工厂的样子，那大概是和我们见过的很多服装厂一样：机器轰鸣，毛絮漫天。

但现实还是给我们上了一课，在鹏飞参观的一天，竟然有点像是进入了一个机械游乐场。

电梯门打开，一个阿姨带着醒目的头戴式大耳机，手里端着一篮袜子，目光坚定，脚步飞速，不知情的人会以为遇到了一个DJ。

这个十分醒目的头戴式耳机是工厂给工人们配备的防噪耳机，它的出现只是为了解决一个很小的问题：内置耳塞工人们偶尔会忘记带。

深入工厂之后，我们发现这样「大力气解决小问题」的设备到处都是——

这辆有点像玩具的小车是工厂原创设计，它有自己的专属轨道，载着操作工人精确地穿梭在这个机械世界。它上面配备了很多小机关：防撞人的后视镜、单人可操作的拉伸固定装置、电吹风、用于检验不同袜子瑕疵的双色套板……有了它之后，工人一个人就可以完成所有检测工作。

这个像音符一样的设备，是为了给袜子定型。定型，就是把袜子从一个筒变成片，类似衣服要熨烫，袜子需要套在这一片片钢板上，最后形成不同的规格。

远远站在一旁，看到袜子们挨个排队有序出来，虽然嘈杂的工厂里没有放音乐，但此刻我们像是听到了非常美妙的乐章。

在采访鹏飞的工人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个有点特别的地方：像黄总这样在这里工作了20年的时长其实并不罕见，20年甚至30年如一日，在这里度过了人生大半时光的老工人比比皆是。

我们猜想，他们是抱着怎样的信念感去坚持这件小小的事情。但他们给了一个非常朴素，却很有宿命感的回答：做袜子就是我们的命运。

30年前，随着改革开放，温州乡镇经济开始发展。作为一个小小的县城，温州瑞安是合作股份制的发源地，那时候家家户户开始办厂，十万供销人员奔赴县城。

以上图片均来源于网络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鹏飞开始了做袜子的

命运。

我们问黄总：在这20年期间最大的感受是什么？他想了想说，“做袜子真的太难了，真的真的太难了。你可能觉得它是这么小的一个东西，仅仅是穿在脚上的东西，但它的工艺非常复杂，组成结构也非常复杂，工序很多，在这个过程中要找到匹配自己的供应商也是非常难的。”

作为国内领先的一家袜子工厂，鹏飞人非常自豪自己已经做到「把能自动化的所有环节都自动化」了，但依然有一些环节必须是人工做。

也许正是因为在这个行业呆得越久，就越能体会做袜子的艰难，黄总说“别看我们做袜子很挑剔，但我其实平时穿的袜子都是错的袜子。”

面对我们有点惊讶的反应，他笑着说：“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处理问题，在工厂里有很多有问题点的袜子是交到我的手里的，所以我其实一直穿的都是这些有问题的袜子，不太舍得穿正常袜子。”

采访的结尾，我们问了一个平行时空的问题：“如果回到20岁，你没有做袜子，你觉得现在的你在做什么？”

黄总想了想，“应该有很多版本，比如还是会想去参军做警察，惩恶扬善。但另外一个版本是，退休后去环游世界，先从国内走起吧，这么多年其实一直想去走走看看。”

“那您应该很期待退休吧？”

他却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人还有一些责任嘛，目前还想继续做下去。”

回答完最后这个问题，黄总就告别我们继续去忙了。很巧的是，他就这么正好走入一束光里，变成了一个半明半暗的影子。

在这一刻，在我们的眼里，这个影子，正在和20岁时候小黄的影子慢慢地重叠在了一起。

当我们把简单系列的产品拿到手里的时候，我们发现要做出一件看似简单的衣服其实一点也不简单，它背后需要很多人的专业、真诚和热情。

这也是我们为什么会为「简单系列」策划一个专门栏目的原因，因为简单系列，说到底就是一个个关于人的、真实的、细枝末节的故事，这个人并不一定只是设计师，可能是一个工厂老板、流水线上的一名工人、一位工匠老师傅……因为我们始终相信，这件衣服背后的每一个人，都值得被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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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小龙    编辑小龙    设计Ji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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