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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正视的城市暴雨渍水之痛

陈昆仑 经济地理杂志 2021-09-20

编者按

快速城市化进程中各个城市都在大拆大建,频频见诸报端的拆建局面是“重地上轻地下”、“重看得见的(街道靓丽)回避看不见的(地下管网)”、“城市发展的历史欠账太多”……,这些年每到雨季各大城市纷纷进入竞相“看海”模式,给人民生命财产带来了巨大损失,每年都重复上演着“城市暴雨渍水之痛”。较长一段时间来城市内涝灾害主要发生于内城(或旧城),但2016年的武汉暴雨致涝却出现了与往年不同的境况,内城区域的内涝发生情况明显好转,内涝灾害重点移向了城市外围或新开发区域。将当期的降水情况与近年进行对比,发现降水量与平均值相比差异并不显著、气候异常并不极端,而在这一过程中真正起到主要影响的因素则是人类活动,换言之,人文因素是促使这一变化发生的主要原因。2020年夏,一些城市内涝灾害再次来袭,电视上的水灾镜头让人揪心不已……现将本刊2020年5期《快速城市化下的武汉城市暴雨渍水空间特征及发生机制》一文予以分享,希望此文可以唤起大家的一些共同思考。

(原文请至中国知网下载阅读)

城市内涝多由城市积水演变而来,一直以来是困扰城市发展的严重问题。近年来,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和社会经济的发展,城市内涝已成为继人口拥挤、交通拥堵、环境污染等问题之后的又一大城市病。受气候变化和快速城市化的双重影响,我国城市内涝呈现出突发、频发和高危害等特征。当前,我国大部分城市存在内涝问题,北京、上海、广州、武汉等大城市在夏季降雨密集时段,时常发生内涝灾害,内涝造成一定时间的城市机能瘫痪,带来巨大的社会经济损失,如何科学、有效地解决城市内涝问题已成为政府与学界共同关注的热点话题,海绵城市、生态城市等新理念和新策略是近年来提出的一些应对方案。

图片来源:房天下

受自然条件和城市建设影响,武汉一直是洪涝灾害频发的城市,江汛、山洪、湖涝、渍水常常叠加出现,可谓典型。2016年夏季武汉遭遇四轮暴雨袭击,第四轮暴雨(6月30日至7月6日,以下称“本轮暴雨”)最为严重,全城积水蔓延,200多处路段严重渍水,大片居住社区受淹,75.7万人受灾,造成直接经济损失22.65亿元。同时,快速城市化背景下武汉暴雨渍水出现了新动向和新特征,较之往年“看海”现象中心城区易发不同的是,汤逊湖、南北太子湖等新城区的内涝灾情日益凸出。汤逊湖水系北起武珞路、珞喻路,南至江夏八分山、大花山,西临长江,东至城市三环东线(图1),是2016年武汉夏季渍水灾害集中发生的区域之一。自武珞路向南即为内城向新城区和正在开发区域过渡的区域。

图1 武汉汤逊湖水系及周边渍水空间分布

2016年夏季的武汉暴雨渍水,汤逊湖水系及周边是城市内涝集中发生的区域,其居住区渍水面积达62.08 km²,分布广泛;共出现 65 处道路渍水点,渍水点主要集中在城市主干道,支路相对较少,主干道上的渍水点约占道路总渍水点的2/3。产业园渍水总面积17.87 km²,园区平均水深达 0.8 m,浸泡时间长达半个月。

渍水集中发生在临湖区域,总体上呈现出以南湖、汤逊湖、黄家湖、青菱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的环状分布特征(图1)。新开发区和在建施工区是渍水发生的热点区域,如南湖西北侧、黄家湖东侧、汤逊湖东北侧,这些新开发区和施工区渍水面积约占总渍水面积的2/3。南湖新城是新开发区域的典型代表,本轮暴雨中南湖新城渍水时间长,影响范围广,其大规模开发始于2004年,至2015年已建成规模约160万 m²的大型居住社区。在建工程施工区是渍水发生的又一代表类型,尤其是道路施工区,如雄楚大道沿线BRT走廊建设工程和光谷大道高架桥二期工程等施工区域,都出现了严重渍水,造成长时间的交通瘫痪。

渍水重灾区与围湖造地新增的建设用地范围基本重合。1960-1970年代,武汉人口迅速增长,大片湖区变为耕地和鱼塘,1990年代住房制度改革,居民住房需求被释放,房地产发展向湖要地,大量居住区在填湖区域拔地而起。2000—2008年武汉湖泊面积急剧减少,南湖周边填湖造地活动最为剧烈,南湖新城建设即为填湖开发的典型工程(图2a、2b),本轮暴雨中南湖雅园、风华天城等居住社区多次出现严重渍水,南湖雅园受灾最为严重,被浸泡逾一周,断水断电,道路、车辆及设施被淹,近千居民被困靠抢修搭建的栈桥疏散(图2c)。

图2 南湖围湖造地

本轮渍水程度呈现自西向东递减的空间梯度特征,三大渍水类型均表现出水系中下游(民族大道以西至长江区域)比上游渍水严重的特征,这与汇水方向和城市扩展趋势一致。


城市渍水是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快速城市化进程中,人类活动主要通过城市建设、围湖造地、水利工程三个行为导致城市渍水发生(图3)。城市建设大背景下,下垫面变化和热岛效应改变了局部小气候,从而加大了城市渍水发生的可能;围湖造地活动使水系结构趋于简化、湖泊调蓄能力弱化,直接导致汇水加快;而水利工程建设较为滞后,存在“重地上、轻地下”和建设投入不足的问题,造成暴雨期排水不畅。人类活动打破了城市降水、汇水、排水三个环节原有的平衡,从而导致了城市渍水的发生。

图3 城市暴雨渍水的发生机制


城建侵占造成湖泊容量萎缩


湖泊容量萎缩是城市渍水的根本原因。城市建设过程中人为破坏湖泊、湿地等天然蓄水容器,导致湖泊容量减少,调蓄雨水作用被削弱,从而增加暴雨期渍水强度。2000-2016年武汉汤逊湖水系及周边湖泊面积在不断萎缩。2000-2008年湖泊面积萎缩速度较快,减少区域基本位于城市三环线内侧。2008-2016年湖泊萎缩速度有所放缓,湖泊侵占基本位于三环线外侧至远城区。本轮暴雨渍水灾害主要发生在南湖区域、汤逊湖区域、黄家湖区域和青菱湖区域,受灾程度上南湖区域>汤逊湖区域>黄家湖区域>青菱湖区域,这一格局正好与该区域湖泊水体被侵占的趋势相一致,也与城市扩张的趋势一致


人为干预造成水系结构简化


水系结构趋于简化是渍水发生的重要原因。水系结构简化导致径流量增大,加大了洪灾和渍水风险,武汉汤逊湖水系及周边岸线萎缩与渍水严重区域高度重合。该区域湖泊水体岸线大幅度缩减,2000年岸线长度为 1330.28 km,2008 年减少至 719.15 km,到 2016年仅剩 406.83 km,减少幅度高达 69%(图 4)。2000-2008年岸线萎缩主要发生在南湖、汤逊湖靠近三环线部分,2008-2016年主要发生在青菱湖西岸、黄家湖和汤逊湖南岸,岸线萎缩逐年从中心城区向城市三环线外侧扩展。

图4  2000-2016年汤逊湖水系水网结构(a)

和建设用地演变(b)


重开发背景下水利建设滞后


水利建设滞后是城市渍水的关键原因。一方面,城市建设“重地上、轻地下”,地下管网建设标准低、投入少、维护不足。武汉排水系统建设标准为24 小时降雨 100 mm,小时降雨 31.5 mm,远远低于“十年一遇”暴雨(日降雨200 mm以内、小时降雨50mm以内)预防标准,本轮暴雨最高日降水量为241.5 mm,远超排水标准。另一方面,排涝设施建设滞后,目前武汉汤逊湖水系及周边只有两个闸口和一个泵站--武泰闸(1949 年前建)、陈家山排水闸(1956 年建)和汤逊湖电排站(1978年建)(图5),由于地势原因为防止江水倒灌,汛期关闭武泰闸和陈家山闸,仅靠汤逊湖泵站抽排渍水,有限的排水能力远不能满足渍水抽排需求。

图5 汤逊湖水系调蓄工程示意


城市硬化造成汇水强度增大


短时间内汇水强度增大是渍水发生的主要原因。建成区不断扩张,城市“硬底化”越来越严重,不透水面面积不断增加,导致强降雨条件下雨水汇集速度加快,从而增加渍水发生的可能。2000-2016 年武汉汤逊湖水系及周边城市边界大幅向外围延展,大量耕地、林地、水域等非建设用地转化为建设用地,在这一过程中湖泊水体也被严重侵占。2000年该区域的建设用地总面积为 95.63 km²,2008 年增加至130.25 km²,增加区域主要分布在南湖周边、汤逊湖东侧以及黄家湖周边,至 2016 年建设用地总面积更达到191.05 km²,占总面积的半数(图4b)。


城建侵占造成湖泊容量萎缩


湖泊容量萎缩是城市渍水的根本原因。城市建设过程中人为破坏湖泊、湿地等天然蓄水容器,导致湖泊容量减少,调蓄雨水作用被削弱,从而增加暴雨期渍水强度。2000-2016年武汉汤逊湖水系及周边湖泊面积在不断萎缩。2000-2008年湖泊面积萎缩速度较快,减少区域基本位于城市三环线内侧。2008-2016年湖泊萎缩速度有所放缓,湖泊侵占基本位于三环线外侧至远城区。本轮暴雨渍水灾害主要发生在南湖区域、汤逊湖区域、黄家湖区域和青菱湖区域,受灾程度上南湖区域>汤逊湖区域>黄家湖区域>青菱湖区域,这一格局正好与该区域湖泊水体被侵占的趋势相一致,也与城市扩张的趋势一致。


全球变化下的异常气候影响


异常气候是渍水发生的直接原因。2016年是厄尔尼诺年,全球气候出现异常,降雨量明显增加,武汉降雨量受到气候变化的显著影响。一是自6月以来,武汉连续遭遇暴雨袭击,多轮暴雨的叠加使城市内部的南湖、巡司河等湖泊河流水位持续上涨,大大超过城市排水系统的雨洪排泄能力,城市排水系统趋于瘫痪,雨水不能及时输送、排放或存储,只能在城市内部形成渍水。二是武汉临江而建,异常气候条件下长江的流域水文环境变化加大城市排水难度。夏季长江流域普遍出现强降雨,上游和中游来水施压,长江水位超过警戒水位成为悬河,为防止江水倒灌,沿江排水闸口被关闭,导致城市雨洪不能及时排出形成渍水。

图片来源:nullschool



我国正处于快速城市化阶段,人口和财富不断向城市集中,频发的城市内涝灾害对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形成了较大隐患。未来,在城市防涝防灾过程中,政府和相关部门需要重点加强居住区、工业区和道路渍水的防范与管理。同时,应更加注重城市湖泊、河流等水体的生态保护,减少人类活动对自然调蓄空间的干扰破坏,更好地协调各利益主体的关系,确保城市健康、安全、有序和可持续发展。

1、摸清城市内涝易发区域,算清城市水利安全账,完善水利设施建设,将全城纳入同一“水系”。一方面“还清历史欠账”,补齐基础设施建设短板,一方面加强水利设施日常维护和管理。

2、重点加强城市新区和在建区域的内涝应对,由于城市建设过程具有较强动态性,一方面在“三通一平”阶段提前高标准预敷相应管网,一方面加强在建工程的动态管理,细化在建工程的防涝措施。

3、加强城市内涝灾害预警管理,对重点内涝区域进行监控及时发布灾害预警,提前防范,道路渍水点提前管控、居住区渍水点提前防御或疏散、产业园区渍水点提前疏浚。

4、还地于水应为治本之策。许多建设用地侵占的原本就是水道,建设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是当前具有战略高度的重要议题,还地于水即是最好的践行方式。广州在这方面积累的经验值得借鉴,近年来已在中心城区新开挖了白云湖、海珠湖等湖泊,并建成了湿地公园,在生态补水、雨洪调蓄、休闲景观发挥出了重要的综合效益。


期待,往后的每一个夏天,电视上不再频繁出现城市暴雨渍水之害的各种报道;期待,往后的每一个夏天,夏雨驱走炎热带来微凉时我们可以少一份对“内涝”的担忧和心焦。



作者信息



陈昆仑 教授

博士毕业于中山大学人文地理学专业,致力于城市环境变化的人文因素研究,近年来重点关注体育与健康地理学的教学、科研和实践,目前工作于中国地质大学(武汉)体育学院、中国登山户外运动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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