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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情 | 那年那事:渌洋记趣(三)

陈梦生 丁中广祥 2019-04-15

【往期回读】

那年那人:袁宗祥

那年那人:大季

那年那人:钱子云

那年那事:渌洋记趣(一)

那年那事:渌洋记趣(二)

假如我猝死,请不要说我为工作累死的

不用担心他们走极端啦!

如果学生家长不信任我

渌洋记趣

陈梦生


参阅:

世情 | 那年那事:渌洋记趣(一)

世情 | 那年那事:渌洋记趣(二)

八、吃

到淥洋后,由于工作量少,经常半天不开张;加上人少,指望不了别人能帮你,于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二十几岁就学会杀甲鱼、灌肚肺、风公鸡、醃鸭蛋等等。所有吃的,都学会了。几年之后回城,我成了最能干的男人。

说到吃,闭塞造就了机会,什么都便宜,斤把斤的小公鸡五角一只,小甲鱼也是五角一只,隔壁小商店收鸡蛋五分一只,经常看到拿几只鸡蛋来换盐酱油草纸等。跟小店的人玩熟了,我买鸡蛋给进价。记得我们行长放在露筋生产队社员家里生活,有一天公社碰头,找到我,叫我炒一碗饭给他。我到小店拿了十只蛋,在我办公室后面自备的锅灶上炒了一碗饭,行长居然很快吃完,十只蛋哪。在渌洋只要不懒,比如掏黄鳝、捉蟹钓鱼,都很容易得手。


1

猪蛋蛋

上篇谈到的兽医,他每天背个箱子在下面跑,我们找个塑料袋给他(那时塑料袋很金贵,洗洗再用,破漏了卫生院胶布粘好还好用),下乡碰到阉猪阉牛的就将蛋蛋带回来。我们几个人就在我这里的㕑房里搞,洗净切片。这个东西真是嫩,比豆腐还嫩。油锅烧热后,执铲子的还是兽医。这个东西一下锅,猛的一阵骚味,充满三间房,比黄鼠狼屁还要冲脑子。顿时,大家夺门而出。执铲的倒霉,他只好捏住鼻子翻炒。好在这种骚味是一过性的,一阵散发之后就没有了。再放点大蒜红椒,真是别有风味,尤其那个嫩,恐怕只有河鲀鱼的西施乳可以比一比。兽医从不动筷,他带回来,忍住那不能忍的骚味炒出来自巳不吃。他说,这是他活生生从猪牛身上割下来的;他还说,他身体弱,不敢吃。我们几个小年青,吃什么好象都没感觉。离开渌洋后,听说那位兽医也走了。


2

狗肉

绿洋没有像样的集镇,公杜就在村民中。平时跟村里的同年人也玩熟了,尤其小中医的准岳父就在这个庄上,众多的舅爷也成了我们的朋友。到渌洋当年冬天,村里年青人抓住一只起草的邻村的公狗(一只母狗会定时惹来许多公狗)。到晚上才动手,剥皮清洗,扔掉内脏(说是“狼心狗肺”,不能吃)。肉清水浸泡几次,泡清血水,就下锅烧了。我们白天不敢烧,因狗肉这东东特香,一家烧狗肉,多少家都能闻到狗肉香。一则怕狗主找上门,二则也烦计划外的食客。肉烧熟往往半夜,他们会悄悄来敲门,风雪之夜有人邀约去喝酒吃狗肉,你们说是什么样的诗情画意!冷嗖嗖地跟去,喝一杯八角钱一斤的乙种白酒(江都特产,一种有別于粮食白酒的山芋干酒很易上头,乡下人称大头轰),撕一块尚未煮烂的狗肉,酒未喝完,肉己见底,浑身热烘烘地回去睡觉。此等画面,只剩追忆,再也无法再现。当时我曾写过一首“钗头凤”的词,名为“渌洋冬夜”:

呵冻手,浇残酒,一天风雪石乱走。唱无俦,登无楼。老树新枝,韶华白头,愁、愁、愁。

朔风吼,啃瘦狗,荒村偏多酒肉友。压细喉,唱风流。一腔心事,磨损心头,揉、揉、揉。

当时到渌洋时,我还是未婚小青年,周围没有一个可以谈诗词的人。寄给我一个当过我老师的朋友,他大为赞赏,说现在还能记得词牌的人都垂垂老矣,想不到我还能填得如此情真意切。是啊,那时年龄渐长,前途渺茫,也确实有一腔心事。不过想想吃过狗肉的风雪夜归人,还是很满足的,可惜的是回不去了。


3

从狗肉说开去

离开绿洋,回到县城,也吃过又少次狗肉,甚至更髙档的驴肉、野猪肉、獾肉、娃娃鱼肉等等,但始终没有在渌洋吃的那个没有什么佐料火候也不到家的狗肉来得香。现在都讲究一个野生的,不过狗历来都不圈养,而且野狗还没人敢吃,但就是吃不出过去那种味儿,实在是环境变了,境界变了,感情变了。丢掉了安贫惜福,追求享受奢华,丢掉了质朴相处,追求起互相利用,人与人之间没有利益交换就形不成朋友关系。回忆在绿洋的朋友之间好像没有经济交接,吃你吃我都不会放在心上,以致到现在我仍对什么AA制不感兴趣,要么你付,要么我付,要么各吃各的,不要坐在一起。过去在绿洋,什么都可以吃,野外的什么都可以捉,不知道有什么环保法、野生动物保护法。那时天鹅挑在肩上卖,野鸭在街道边上摆成一溜听选,猎人公然扛个火枪打野鸡,从没听说违法了,偏偏那个时候野鸭还是满天飞,野生动物也不见少;现在保护了,东西也绝迹了,尤其是我们年轻时不知掏过多少鸟窝,现在居然要判刑了,养鸟人互相买卖又成犯法,我真弄不清法律是为人定的,还是那些专家想出来的。不能不说,那个时代,人穷一点,设施落后点,但没有黄、赌、毒,没有贪官污吏,没有执法者胆大妄为,河里有鱼,天上有鸟。而近几十年,大官与大贾上项目毒河流肆意污染的罪恶,法律又干了多少?抓个掏鸟窝的又算什么!啊! 我不是愤靑,但我也期待能看到气正风清。


4

老锅佬

江都现在有个名吃,叫昭关熏鹅。其名声快赶上黄珏老鹅了。其实,五十年前我在淥洋就吃过正宗的昭关熏鹅了。

渌洋太小,其经济部门大多隶属附近的昭关,比如供销壮银行、邮电商店等等都是昭关的分部,其经营人员也大多是昭关人。在露筋小街北端有一熟食店,也是唯一一家,主人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大家都喊他老锅佬,根据声音,他不姓顾也不是郭,但叫声就是锅,我也如是称呼。老头一个人做熏鹅,后来收了个十几岁的男孩做学徒。那个店堂,基本跨不进脚,满地血水、鹅毛、下脚,㶽灶上有个小zheng子,用杉木板箍个桶,无底有盖,下面安在大锅上,这样锅里的汤水就很多了。那个锅,从开始用就没有洗过,里面的老卤水还是他上辈留下的,天天将鹅放进去烧,熟了叉出来,水少了再加点。老头的锅里正常烧鹅,有时也烧大雁、野鸭、天鹅。老头眼睛不行,既小又烂,看不淸秤花,就在半斤一斤一斤半的花上用刀刻一道槽,称后用手摸,估估重量,后来干脆不称了。他把鹅身分成四份,一份五角,头颈脚爪、翅膀尖为硬杂,卖五角,内脏、心肝、肫、肠为软杂,卖五角,一只鵝共卖三元。老头说他就落个鹅毛。看老头浑身油腻,真不想看他,但他的熏鹅却是以后不曾吃过的,尤其在他那里吃过现在算犯法的野味,也不枉在那油腻的小店留连几年。五十年后,昭关熏鹅遍布大街小巷,他说这家好,你说那家好,但我始终怀念那个人都分不清的老锅佬。


5

鲥鱼

渌洋有两个渔业队,一个在湖里(即围垦的地方),以养殖为主,平时也在湖汊打鱼。还有一个渔业队在大运河西边;那里有一带沙洲将邵伯湖与大运河分开,在洲上住着露筋渔业队。此处渔民不在本地打渔,他们的作业地点在长江和太湖,春季在长江捕捞长江三鲜即刀鱼、河鲀、鲥鱼。常听他们说,“六九河鲀七九刀鱼”,季节性很强,而且捕捞量很大,渔民一个春汎就能完成全年目标。长江渔汛后,他们到太湖捕太湖三白。那时是集体经济,渔民不可私自上街卖鱼,必须送水产公司统一收购,故而渔业队的会計须三天两头下江去结帐汇款,安排渔民生活。有次,会计结帐回来带给我一条鲥鱼,叫我赶紧烧,鲥鱼不能放。我拿到食堂请食堂师傅烧,师傅说他没烧过,不会弄,我们自己又不会。突然有人提议,小中医的岳父是鼎鼎大名的厨师,可以去请他。这位师傅曾在驻外使馆当过厨师,他的一个侄子是扬州莱根香主厨,曾到北京国宴中烧过狮子头,因年老气喘回家了。叫准女婿去请,但他有一点怕老头,只有我硬着头皮上门。我那时二十出头,长得也清爽文雅,周围人还是喜欢我长进门先尊声“大大”,然后说:“想麻烦你一件事。”他问:“什么事?”我说:“我们有一条铆鱼不会烧,想请你帮忙。”老人立马答应,跟我来了。他先问我们几个人吃,他说鲥鱼在杭州论方卖,多少钱一方,不兴剁成鱼块,也不兴整条下锅。只见他将鱼从脊背一分两片,不刮鱼鳞,如行云流水般将鱼分成六块方形下锅。我们除了酱油糖外,没有其它作料。烧好后,一人一方。他告诉我们鱼鳞最好吃,我试了试其鱼鳞,若油若酥,一嚼即化,其味不可言传,一方鱼连汤都舐了。六十年代,长江鲥鱼还有很多,不过价格也贵,当时会计说鲥鱼收购价就一元多一斤,当时大头鲢鱼只有一角多一斤。后来,鲥鱼越来越少,价格也飞涨到上千。之后,虽说吃过大飯店的鲥鱼,天可怜见,那是什么鲥鱼啊?除了价格奇高,别无是处,湪洋乡野之间的一方鲥鱼己成今生绝唱,永远尝不到了。

【附录】扬州狮子头

上面提到的扬州菜根香主厨,也是小中医众多舅爷之一。玩熟了,他和我们聊起到北京人民大会堂的事,说有一次周总理请客,要扬州派人去烧狮子头,扬州就派他带个徒弟去。他叫徒弟到外面搬回许多红砖,在厨房的墙根一字排开,毎两块上面搁一只砂锅,里面有做好的狮子头,锅下放几块烧着的木柴木炭。有时冒火有时冒烟,大会堂厨房官员都急死了,跟他讲:“你怎么能这样搞?你知道这瓷砖多少钱一块吗?”他说:“既然要正宗扬州狮子头,就要这样烧。”这些厨师的手艺不少绝传了,那位烧鲥鱼的师傅说过他单是老葱炒𧎚子就能炒出二百种。我记得比较简单的两种,一为玉带𧎚,即将葱管剪成一节节,每个𧎚腰上套一节,炒后红𧎚绿玉带;一为象鼻𧎚,即将葱梢剪下套在𧎚头上,讲究的功夫是下锅翻炒不破不掉。扬州菜的烦杂也真够花心思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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