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经济》2022年第6期|知识产权国际合作与企业出口

当前，中国正处于从贸易大国向贸易强国迈进的关键阶段，出口稳健增长能为出口竞争新优势的培育和形成提供重要支撑。但外部贸易环境恶化使中国出口贸易面临严峻挑战，特别地，随着各国在高技术领域竞争不断加剧，以知识产权争端为导火索的贸易摩擦频繁发生，对中国对外贸易造成较大冲击。这一定程度上归因于《与贸易相关的知识产权协议（TRIPS）》等贸易规则的约束效力减弱，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实施知识产权限制与打击的可能性增加（董涛，2017）。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要“统筹推进知识产权领域国际合作与竞争”，《“十四五”国家知识产权保护和运用规划》将通过知识产权国际合作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作为重要目标之一。本文旨在研究中国已开展的知识产权国际合作能否助力国内企业出口，以及其影响路径和机制如何？

中国当前开展的知识产权国际合作主要集中于专利申请和审查机制，其中，在专利审查机制方面，中国主要以签订专利审查高速路（Patent Prosecution Highway，PPH）协议的方式进行国际合作。PPH协议是各经济体专利局为加快专利跨地区流动展开的专利审查合作，在该协议框架下，专利申请人能以更快的速度、更少的物质成本及更高的概率在其他经济体获得发明专利授权。本文主要利用中国2009-2015年企业进出口数据，基于2011-2013年中国与12个经济体签订PPH协议的准自然实验，构建三重差分模型，考察PPH协议对企业出口的影响。

已有文献多关注出口目的地知识产权保护水平的影响效应，指出目的地的知识产权保护水平会影响企业出口边际与产品出口边际，但尚未有文献考察企业专利审查速度对出口的影响。与本文相关的另一支文献定性分析了PPH协议的作用，认为PPH协议会影响技术商业化速度、企业收益和法律权利范围等，但尚未有文献关注PPH协议对出口的影响。

与已有文献相较，本文的边际贡献体现为：

第一，在研究视角方面，本文丰富了知识产权保护与企业出口的研究，从知识产权国际合作视角，聚焦于加快专利审查的PPH协议，考察其对企业出口的影响；此外，本文较早定量考察PPH协议的经济效应，特别以中国签订PPH协议作为准自然实验，基于其对专利密集型和非专利密集型产业的影响差异，构建三重差分模型，经验考察该协议对企业出口额的影响机制和效应。

第二，在研究发现方面，本文基于PPH协议的特征，从推动中国专利走出去和外国专利引进来两个视角，阐述该协议通过增加进口中间品种类和提升持续进口中间品质量两个渠道影响企业出口的作用和机制。研究发现，PPH协议更大幅度提升了专利密集型产业的企业出口额，主要通过提高企业持续进口中间品的质量增加持续产品出口额，进而促进企业出口额增长。

第三，在研究意义方面，本文基于对不同类型PPH协议影响效应的研究，从专利审查国际合作的实施范围、广度、稳定性、形式等方面提供政策启示。

本文研究结果表明，PPH协议更大幅度提升了专利密集型产业的企业出口额。为探究PPH协议提升企业出口额的路径，本文将出口额逐步分解发现，PPH协议促使企业通过增加持续产品出口额而非出口新产品实现出口额增长，且持续产品出口质量与数量的提升是其出口额增长的根本来源。

影响机制检验表明，PPH协议主要通过提高持续进口中间品的质量增加持续产品出口额与企业出口总额。异质性分析结果表明，与知识产权保护水平较高目的地签订的PPH协议对企业出口额和持续产品出口额具有更明显的提升作用，相较于常规模式的PPH协议，专利合作条约（Patent Cooperation Treaty，PCT）-PPH模式的协议对持续产品出口额具有更显著的影响。

此外，本文还深入探究了企业出口额增长背后隐含的出口结构变化，发现在PPH协议签订后，专利密集型产业中的企业更大幅度提高了各类产品对PPH协议经济体出口额占出口总额的比重和对PPH协议经济体出口产品中的核心产品比重，即分别提高了企业出口市场集中度和出口产品集中度。

本研究结论为深化专利审查国际合作、通过知识产权国际合作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实现知识产权强国的建设目标提供了政策启示。

第一，应适度保持PPH协议政策的持续性与稳定性，延长首次签署PPH协议的期限，为企业出口提供强劲动力。

第二，提高PPH协议政策的实施广度与深度，进一步提升专利审查国际合作的范围与程度，加快与实体制度差异较小的经济体实现专利授权互认。

第三，优化PPH协议政策的实施效果，与知识产权保护水平较高的经济体开展合作，以确保中国专利在协议经济体受到有效的法律保护，切实保障中国出口企业的利益。

第四，坚持通过制度型开放推动高水平对外开放；第五，积极参与全球化规则重构，引导并推进其他领域的国际合作项目，提高我国在全球化规则重建中的话语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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